这是个利于隐蔽的位置,可以觇见花厅中的景象,花厅里却轻易注意不到这头,还是他与宝鸦捉迷藏时偶然间发现的藏身宝地。 一整道人影皆融入漆黑谧静的树影里,人是弱隐的,连呼吸都比不过头顶鸣声旺盛的蝉,一下轻一下浊地喘。 目光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花厅里的动静。 他只消亲眼看见她喝下这碗药,便可安心回汝州,待到十日后,再秘密折返回京,为她奉上第二剂救命的药。 昨夜姜瑾为他刺心取血时,失了态,双眼猩红说他疯了,明知万无一失的事,放着要命的伤口不养,非要来亲自走这一遭。 ——他没疯,且无比清醒。唯有眼见,才能为实,他容不得她的身体再出一丝一毫差错。 透过掩映的花枝,梅长生望见宣明珠指尖碰到药碗,不禁屏息——她的手抬起了——她的玉蝉髻低下了——那朱唇挨到碗沿边了—— 只差一口。 第55章 【倒药】 眼见着她将服药,不会再出现汝州行宫的纰漏,梅长生空悬的心终于放下。正欲转身离开,余光里,一片海青的影子忽而闪过。 梅长生怔住。 三敞花厅中,宣明珠正要喝药,听厅子外传报道:法染国师来了。 “九叔?”她微愣间抬头,便瞧见缠枝罩门边那个静和无尘的身影,忙撂下药碗起身迎上去。 同时不忘吩嘱左右,“往后九叔过来无须传候,他在这里与本宫是一样的。” 这可是九叔头一回登她的府门,宣明珠不能不开心,轻快的步履到了近前,背着手愉声笑道: “往常怎么请九叔也不肯到敝府一坐,今儿您这尊大佛怎么舍得下凡尘啦?” 法染僧跑布履,捻着一串佛珠走来,神情仍是如如不动的澹然,未在意她打趣,看着她脸庞道:“今日是十六。” “嗯?”宣明珠想不起八月十六是什么特殊日子,比手请人至里间坐,回眸问,“十六怎么了?” “金刚智三藏祖师圆寂之日。” 法染垂下柔而密的睫毛,落在她纤如美玉的臂腕间,“你戴的这副菩提子串,在祖师诞日开光,于今日加诵金刚诀一百零八遍,成就有始有终,可护持佩戴之人生死世法不染,如莲华妙色,尘垢不污。” 宣明珠听得半懂不懂,她不是将生死寄托在虚无之物上的人,这菩提串因是九叔给的,她才日夜不离身佩着,心烦时捻上一捻,倒也颇可清心。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宣明珠道:“九叔,不如你拿回去带吧,今儿九叔这样郑重地上门来取它,我虽不懂佛门的规矩,可见得不是俗物。别让我平白占了你的福禄。” 她说着便要褪下来,却被法染伸手按住。 “无妨。”法染目光柔和。 这串菩提,本是在佛前为你求的。 金灿灿的骄阳炙烤着梅长生的后背,生生晒出他一身冷汗。 方才他眼睁睁看着法染走进花厅,宣明珠手里的药一口没喝,便耽搁下来。 他从来不信巧合二字。 法染对待宣明珠的态度,本就比其他人不同,缘何在宣明珠正要服药的时候,他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出现了? 梅长生的心随着那碗放回原处的药重重坠地,疼得他一弯腰,拄臂撑在树干上,捱着伤口那股子钝生生的疼,急喘几息。 饶是如此,视线始终不离花厅。 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宣明珠在法染面前,傲娇得像个有了靠山的闺阁小女子,一颦一笑,纯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