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眨巴眼睛,故意小声道:“阿姐还要回去那个家,是因为,舍不得驸马吗?” 不等回答,他兀自幽叹一声:“也对,他毕竟陪了你七年。没关系,这说明阿姐和小淮儿一样,都是长情之人,只可惜那梅驸马和我不是一路人,心肠硬得便秘,眼神瞎得流脓,实在配不上阿姐。啊,小淮儿这么说,阿阻不会不高兴吧?” 真当别人都是聋子了,被编排之人脸色快要与锅底相差无几。 宣明珠的牙酸倒一片,怀疑杨珂芝昨天给言淮喝的是假酒,忍无可忍赏他一个榧子。 “言恣白,我昨日的话非虚言,你最好给我记牢了!做你的正事去!” “得令!”言淮笑嘻嘻不以为意,瞥了脸色铁青的男人一眼,一溜烟开怀而去。 他是乐陶陶走了,可宣明珠直到登上油碧车,仍被他闹出的这通事气闷不已。 她怕的,其实不是小淮儿胡闹,只怕这执拗的少年用玩笑语说着真心话。 将死之人,赔不起一颗真心。 喝完药以后的那股子恶逆在胸中翻腾不休,宣明珠只觉嗓子眼一甜,欲要呕出。 这时,车厢的光线陡然明亮,双色缎宝相纹帘的一角,被两根冷白的手指挑开。 宣明珠微惊,立刻拈帕掩唇,车帘外,那张清隽的面孔没什么喜怒,人却撩袍进了车厢。 清凉如松雪的一段气息,霎时冲淡车内的脂气薰香,宣明珠的喉中更腥甜了。 她生生忍住,不能开口,便也问不出,乘黄厩的马是不是都死绝了,要他堂堂少卿屈身乘坐妇人车轿? 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只当透明,闭目养神。 梅鹤庭正襟脉脉地坐在对面的青鸾妆蟒垫上。 轼车使在外问道:“殿下,回府吗?” 宣明珠阖目不理会,车中另一道清沉的嗓音道:“嗯,回府。” 他偏头望向女子酡红微染的双颊,清凛的目光向下,凝着那只放在膝上皙美如脂玉的手,就这么看了一路。 * 长公主府,雏凤院假山之下,此时围拢着三颗脑袋瓜。 其中以粉色发带扎着双丫髻的那颗毛茸茸小脑袋,用两个小揪揪左右顶着邻居,掷地有声发表她的高论:“我觉得阿爹和阿娘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只骨相初匀的手掌摁住她后脑勺,“没有的事,别瞎想了。” 说完他与身边的少年隐晦对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府的两位公子,梅豫与梅珩。 母亲要休父亲,这样天大的事,他们两个都听到了风声,至今不敢深想缘由,更不敢让宝鸦知道。 两个少年提心吊胆,宝鸦再机敏也是五岁的孩子,从小在蜜罐里泡大,如果得知父母分离,怎么经受得了? 便听宝鸦奶里奶气的说道:“我猜他们吵架了,一定是!那天晚上我瞧得可真了,阿爹一个人在梅鹤园,抱着一只大白鹤哭得可伤心!” 梅豫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打消了对小丫头的担心。 他觉得凭她这张离题万里的嘴,心眼也小不到哪儿去,将来就算爹不疼娘不爱了,她去说书照样养活自己。 “我出去一趟。” 梅豫随手薅散小姑娘一边的发揪,起身扑扑袍角尘土,“书呆子顾着她点,别疯玩乱跑的。” 梅宝鸦散着半边头发目瞪口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