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回头诧异道:“相国正等着呢,院判大人怎的突然止步不前?” 沈院判摇摇头,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大口气,然后捏|揉着自己的脸,摆出一个僵硬又若无其事的表情。 小厮看得目瞪口呆,沈院判这是做什么? 沈院判道:“老夫好了,进去吧。” 云歇见人来了,随手一指示意他坐下,问道:“陛下胃肠不适之症可有好转?” “陛下并无大碍,调理个一两日便可痊愈。” 沈院判说完,能感到云歇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他心虚不已、手心不住生汗,表情却完美、无懈可击。 云歇放下心来:“既如此,天色也晚了,你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院判步伐平稳地出去,直到小厮带上门,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那日陛下找到他吩咐他办事时,他本欲再次“不凑巧”地癫痫发作,他都已经开始口齿歪斜了,陛下倏然抬眼看他,轻笑道:“你要是这时‘不慎’发病,那便以后便都别醒过来了。” 沈院判回忆起那个意味深长的浅淡笑容,忍不住缩了缩发凉的脖子。 陛下见他不流口水了,冲他微颔首,笑道:“爱卿医术精湛,世所不能及,朕……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还得托您照拂。” 沈院判抹了把额上冷汗,一脸生无可恋。 他可算见识到陛下行事之恣意诡谲了。 帝王的一言一行,在朝臣眼里都别具意味,明面上揣度圣意是死罪,朝臣忌讳得很,私底下里却个个都这么做,因为早一步解读,就能早得知风向,就算做墙头草,也得力争上游,最好做风还没来便已歪好了方向等它吹的墙头草。 朝臣们对那朝上三瞥百思不得其解,越发抓心挠肝。 陛下身体抱恙,朝上几次干呕,为何频频朝云相投去视线?从面部细微表情来看,陛下分明是黯淡神伤,嘴角微勾时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 反观云相,先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陛下看向他时,他一脸事不关己,甚至微微蹙眉,显得有几分不耐,他们跟着陛下齐刷刷地看向他时,云相竟直接怒了。 朝臣们直觉,陛下悒郁和云相脱不了干系,所以都把眼睛擦的雪亮暗中关注二人,结果真的被他们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来。 先有张大臣偶然于宫墙另一头听见太监宫女们小声议论。 “你可还记得,陛下下诏寻民间神医的那段时间里,云相一直宿在陛下寝宫?” “自是记得,”另一人语气诧异,“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我对食的刚好在陛下寝宫当差,我可告诉你……” 那人倏然压低声音,张大臣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听清。 “陛下与云相同榻共枕!足足有一月!” 张大臣一呆。 另一人语气不屑:“这又有什么稀奇的?那段日子云相怕是身子有恙,陛下又孝顺,自是对云相事事躬亲,片刻不离。” “可是有一日,我对食的在外头当差,分明听见殿里头传来了点……细微动静。”那人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 她指的“细微动静”,显然懂的人都懂。 另一人惊呼出声,声音随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同伴捂住了嘴。 “张大人?”直到被人拍了肩膀,姓张的大臣才猛地从震惊瞠目中醒转。 张大臣慌慌张张又欲盖弥彰地蓦然回身,正好瞧见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承禄冲他慈祥地微笑。 “时辰不早了,张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再晚些城门便要落锁了。”承禄含笑叮嘱。 张大臣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火急火燎地往外赶,他得赶快和相熟的分享这消息。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相国同陛下间似乎并非表面那般君臣恩重、师慈徒孝。 张大臣夜会几人,谈论起此事,有一年老的臣子一拍大腿:“原来如此!难怪当初云相铁了心要同他父兄作对,最后甚至不惜弑兄杀父都要还政于萧,把到手的权势拱手相让,甘居人下,尽心教授辅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