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秋挥手,鲍武将笔蘸了墨,递到谢红尘手上。谢红尘握住笔,手腕颤抖,直到鲍武铺开纸页,他压下手腕,开始落笔。 第一秋没有再看,他相信谢红尘一诺千金。 他加入战圈,围杀谢元舒。谢元舒怒喝一声,一掌劈过来,鲍武活动了双手,抽出金刀,一刀劈碎了他的掌风。何惜金等人也没闲着——车轮战嘛,谁也别偷懒。 此时,祈露台。 黄壤倚在亭中,已经听见了那杀伐交战之声。 她没有向点翠峰看,其实祈露台偏远,是看不见点翠峰的。百年以来,她可太知道了。她趴在石桌上,手里的茶针已经融化到只剩小小一块。 真是舍不得啊。 可惜她身边,只有这一树念君安沉默不语。 黄壤伸出手,想折一根枝桠,可她到底没有了这样的力气。如今天未雪,花自然也是不开的。于是这梅树无叶无花,只有这枝影横斜。 我竟然培育了这样一棵树,绽予大雪满树花,冰销雪融空枝桠。 黄壤轻抚着光秃的树枝,隐约中,又是百年前那个八月。 她折了一枝念君安,将谢红尘送出仙茶镇。临别之际,她赠了花枝予他,说:“红尘此去,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此花见雪而开,我为它取名‘念君安’。此后无论天涯海角、暮暮朝朝,花开时节念君安。” 一百年光阴如梭,悄然消逝在指缝里。许多人和事都已淡无痕迹,而她还记得那个少年接过花枝时的表情。 谢红尘,可能我到底还是有几分衷情。 可怜我到底还是衷情。 点翠峰。 谢红尘双目的血沁出来,滴落于纸页。笔尖蘸血,字字啼红。可他终于还是写好了那封和离书。他双目虽盲,字却依然漂亮。一如他的为人,工整有序。有些人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落魄或者狼狈。但是没有。 他心知自己的处境,却依然如清风朗月,温和明净。 第一秋与谢元舒打过一轮,便退下来。他从容地接过那封和离书,折好之后收入怀中。谢元舒还在叫骂,只是无人理他。 在场这些人,都是一方之主。若论身手,个个不差。 此时有人领头,铲奸除恶,就算是为了声名,这些人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对付修为高深的恶贼,他们最有经验了——围殴嘛。讲什么仁义道德。所以一个一个留有余力,净是消耗。谢元舒到底天资差,对战经验不多,而且别人的内力,他还未能完全消化。 这样被耗上几轮,他就失了心气。 仙门围杀他,一共去了三个时辰的时间。 但众人仅有几个轻伤,代价轻到微不可计。法宝损失倒是大些,毕竟很多符、丹都是消耗品。第一秋也不介意,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安排鲍武陪谢绍冲清理现场,随即就要离开点翠峰。临走之时,谢红尘突然道:“第一秋!” 第一秋停下脚步,谢红尘突然问:“你和她……你和她之间,是否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其实不该问。他一向冷静理智,事到如今,追根究底已无意义。 可却终究还是问出这么一句。 大抵……还是意难平。 第一秋没有理他,加快脚步奔向祈露台。 他踏进半月形的拱门,看见三角亭中,黄壤倚着亭边栏杆而坐。阳光照在她身上,衣裙金红,映出一片迷离的虚影。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