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龄低头笑了笑,她缓缓道,“姐姐,你说得对,我们是在西方长大的姑娘,是最与众不同的,所以我们的世界应当比眼下的困局要大很多,不是吗?…我应当去追寻更大的世界,而不该被困住,伤人也伤己。” 德龄失望至极地转头离去,只留下心事满腹的容龄,她望着星光荡漾的湖面,她能感受到皇上心里的苦,是为了那个她;而她心中也苦,是为了皇上。 她不想再成为中间的障碍。 载泽与静荣回到府上时,已过子时,载泽令丫鬟与嬷嬷们扶着静荣先进去,他则独自去见皇上派来的太医,他拦下太医道,“屈大夫,您原是在京城中的游医,入宫前还曾为我的福晋医过病,我皇太后皇上信任您,延请您入宫当值,我也一向信任您,现有一事恳求屈大夫,还望您能够答应。” 屈桂庭默默听着,载泽继续道,“您或许还不知道,我这侧福晋的病,原是心病,若想医好她的心病,就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起皇上…若她问是谁派您来府上的,您务必记着要答是皇太后,万万不能提起万岁爷来。” 屈桂庭默默答应,不敢多问,他随着载泽一路往府门内走,却想起与这位侧福晋相关的往事来——戊戌年后,他曾为她诊过病,那时的她还是醇王府上的三格格,他记得她的咳疾很严重,腿上还有风湿,可她为了能进宫为皇上打探消息,不肯好好吃药,也不肯安心养病,宁愿依靠透支自己的身体来维持表面上的健康。 自戊戌以后,屈桂庭一直留在京中为达官贵人们看病,他对这位泽公的侧福晋也略有耳闻,他知道她是被皇上削除了宗籍的罪人,是人人都不愿意提起的禁忌,是载泽收留了她。 他只是不懂得,明明她对皇上那般忠心耿耿、无怨无悔,皇上也明明对她十分牵肠挂肚,为何他们身边的人却都不肯让他们彼此知道呢? 载泽回府后先命人将熙雯与嫣儿都关了起来,不让她们喊冤,也不让她们出来走动。 他来到载潋所住的延趣阁,静荣已守在了里头,他拨开眼前重重叠叠一众人,他才终于看到了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载潋,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也干裂,载泽见状不禁大为心疼,他落坐在载潋床边,缓缓握住她的手,落下两滴泪来。 “潋儿,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他抓紧了载潋的手,心疼之意溢于心头,他抚了抚载潋冰凉的脸颊,低声道,“潋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是我不好,我怎能将你一人留在府上,是我没保护好你…” 载潋醒来时已是后半夜,屈桂庭在一旁默默看护,听到她问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上也知道了?…皇上说了什么?” 屈桂庭回想起自己刚得知消息时的境况——来传他的小太监满面急色,说万岁爷已要急死了,吩咐他快点过去。而屈桂庭却听到载泽对她说道,“皇上没过问此事,什么也没说。” 屈桂庭担忧地望着躺在病榻上的载潋,明显可见她眼中唯一一点光也消散,遂又陷入黑暗。 载潋在病榻上躺了已有半月,仍未见任何起色,她整日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只有极少的时候能醒过来,也很少吃东西。 屈桂庭倒是极为勤谨地守着载潋,寸步不离,可阿瑟与静心还是放心不下,时常逼问他,“格格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你到底会不会瞧病!”屈桂庭只是一笑带过,他道,“三格格体弱,原先还服用过息宁丸消耗身体,此番失子,身体已不堪重负,恢复自然比旁人要慢,姑娘不要急。” 日子已过了整月,载潋才渐渐恢复了几分气力,她缓缓从昏沉的睡意中醒来,她睁开双眼来,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极为陌生,这里不是她的家。虚弱的她不安地想要挣扎,想要逃离,却在看到静心后安静下来,她拉住静心的手问道,“姑姑…这是哪儿,我在哪儿?” 静心紧紧握住载潋的手,笑着安慰她道,“格格别怕,我们在延趣阁啊,在泽公爷府上。”载潋默默重复了一句,“泽公府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做了很长的一场梦,梦中的自己回到了思念已久的地方,见到了思念已久的人,可醒来后要面对冰冷的现实,自己已嫁入载泽府上了。 载潋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回想起了一切,心头复又变得沉重,她叹了叹气,转头望向窗外晴好的阳光,轻轻笑了一声,“这些日子以来,都有谁来看过我?” “泽公爷与静荣福晋日日都会来,瑟瑟姑娘和卓义也日日都在…”静心心疼地摩挲着载潋的手,她眼中含着泪,嘴角却带着笑意道,“咱六爷和七爷都来过,格格,他们是特意来看望您的,还带了许多您从前爱吃的,都是六爷亲自去买的,奴才都仔细收着呢,您若是饿了,奴才去给您拿。” 载潋心头忽觉温热,亲人的关怀给了她力气,让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