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养心殿外的遵义门紧闭,四周没有一个人。 载潋心底有些起了急,她在遵义门外来来回回地徘徊,却始终连一个人也看不见,她不知道宫中的人都去了哪里,她只觉得周身寒冷紧张,眼前偌大的紫禁城内,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 载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太后在宫中的居所已改为了宁寿宫,便又立即放开步子一路飞奔,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她穿过乾清宫前的月华门与日精门,向宁寿宫而去。 宁寿宫原是高宗乾隆皇帝做太上皇时居住的宫殿,太后一直都很青睐这里,如今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入住了。 载潋穿过宁寿宫外暗香疏影的宁寿宫花园,终于看到了自己眼熟的小太监与宫女,此时此刻的她早已顾不得是否会暴露了自己的真心,她抓住眼前眼熟的小太监便问,“皇上呢?告诉我皇上呢!” 小太监被载潋吓得不浅,唯唯诺诺地答话道,“三格格,皇上…皇上…今日在社稷坛拈香,很快就会回宫了。” “皇上还未回宫…”载潋松开小太监的衣领,她向后倒了几步,只感觉身上的寒冷一层胜过一层,蚀骨的牵挂与担忧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割破她的肌肤。 载潋摇摇晃晃地往宁寿宫内走,她进到大殿内后,竟看到太后穿着一身汉家农妇的衣服坐在榻边,太后头上不戴珠宝,头发只以蓝白碎花的手绢束起,载潋从未见过如此打扮的太后,眼前的景象不禁令她震惊不已。 殿内有几名大臣正跪伏在太后脚边,载漪与他的弟弟载澜都围在太后身边,载潋听到一名跪在殿内的大臣抽泣着道,“太后,洋人们的联军已进犯至京城,恐怕今日就要攻到皇城了,奴才请您即刻出京,作暂避之计。” 载潋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看到殿内的光晕里飞扬起细碎的落尘,周遭忽然陷入如死一般的寂静。太后缓缓抬起头来,她看到了载潋,竟立时哭声大作,她拉着载潋的手,将载潋揽进自己怀里,抱着载潋泪水涟涟地放声大哭道,“如今竟只有老醇王的三丫头还惦记我们母子了!” 太后哭了半晌,才渐渐停下来,哽咽着对殿内的大臣道,“今日当值大臣,除你三人外,均已各自回家,弃我们母子不顾了!” 载潋抬起手去抚太后的背,而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则都跟着太后哭起来,其中一名回话道,“太后请宽心,朝上各位大人回宅暂避,却仍旧心系太后与皇上,绝非弃太后而去啊!” 载潋知道太后最擅长表演,在不同的臣子面前她也有无数不同的面首,现在她哭作委屈,恐怕也只是为了博得同情,她唯恐朝上的言官清算她执意开战的后果。 太后抹了抹泪,对跪在殿内的三名大臣道,“如今唯你三人在值了,其余人都已散值回家!你三人务必随驾出京…”太后又转向一名满鬓斑白的大臣抽泣道,“王文韶,你年事已高,我让你受此辛劳,实在于心不忍,你可以随后赶来,可刚毅和赵舒翘,你们两人能骑马,今日必须跟我和皇上同行。” 载潋听得心内抽痛,眼中的泪几番欲落,最终却都化为了雾气。太后今日胁迫着皇上,要让皇上跟她一同出京避敌,她不顾皇上的意愿,让皇上弃满城百姓于不顾,不知皇上心中该要有多么痛心疾首! 载潋的心阵阵绞痛,却在此时听到外头有小太监进来回话的声音,“回禀太后,万岁爷回来了!”载潋沉寂的心忽然被唤醒,她立刻睁大了双眼,她抬手擦干眼底的泪,满心欢喜与期待地转头望向门外,只见皇上身着一身明黄色朝服走进殿来。 载湉一路从社稷坛内返回宫中,他见宫中太监皆神色慌乱,此刻又看到太后已换好了汉家农妇的衣服,心中顿时了然,面临着洋人们兵临城下的局面,太后是早已做好了要出逃的准备了。 社稷危在旦夕,载湉来不及等太后开口,此刻已先决然地开口道,“亲爸爸,今日洋人攻陷京城门户,百姓们备受战乱之苦,儿臣是皇帝,愿亲自前往各国领馆,亲自与洋人们谈判,为拳乱一事负责,以护百姓平安。” 载潋站在太后身边,仍旧被太后紧紧攥着手,她听得心口撕裂,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为了不让皇上看到自己哭,她便偷偷回过头去,瞬间泪流满面。 她悲痛地想着,今日的乱象本不是因皇上而生,开战的决定也不是他所做,可皇上今日却愿意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战火中冒着危险前往领馆,与洋人谈判,为这场灾难负责… 自戊戌后,皇上身边所有至亲至信的人都被太后赶尽杀绝,连他自己也宛如在地狱中走了一遭,身陷囹圄。他已成为了囚徒,即将失去皇位,处境无尽凶险,却还愿意在今日站出来,他到底需要多么痛彻的决心呢!… 太后却听得极为气恼,自戊戌以后,她早已剥夺了皇帝的一切权力,连接见大臣时,她都不愿让皇上开口问话。在她眼里,如今的皇帝只是朝廷剩下的一个符号和象征,她又怎么可能允许皇上代表朝廷去与洋人谈判呢? 更何况她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