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冬花露的热气蒸脸,载潋抚开裙摆跪倒在太后身后,恭恭敬敬参拜道,“奴才载潋请皇太后圣安,恭请皇太后圣躬安康。” 太后抬了抬手,载潋便从地上站起身来,太后示意宫女将手中的梳子交给载潋,载潋便颔首上前了两步,从小宫女手里接过了太后用的发梳,随后便站在太后身后为太后篦头发。 载潋知道为太后梳头是世上最难的差事,容不得半分的马虎与分神。载潋猜想,太后之所以让自己来做这件事,就是不给自己在回话时留分毫思考的余地,不给自己留时间去编造谎话,让自己无法分神片刻。 载潋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缓缓地为太后篦头发,听到太后声音倦倦地开口问,“我听说皇上给了康有为专折奏事之权,最近皇上就总看康有为的折子了吧?” 载潋想起自己今日的任务,回宫前要先去找张荫桓索要康有为前次进呈的条陈,回宫后再进呈给皇上。载潋却连迟疑也没有地回话道,“回太后,皇上近来并没看康有为的折子,只是每日照例召见臣工而已。” 载潋话音未落,太后突然以手按住自己的发梢大喊了一声,厉声喝道,“仔细着点儿!” 载潋以为自己在回话时弄疼了太后,惊慌失措地连忙将梳子放回到妆镜台上,退后一步跪倒磕头道,“太后恕罪,奴才该死。”太后缓缓从圆凳上转过身来,低头望着跪伏在地的载潋,忽轻声一笑,道,“我是说,你回话的时候,可得仔细着点儿。” 载潋只感觉背后刮过一阵冷风,她抬头望了望太后,随后又再次磕头道,“奴才所说无半句虚言,奴才怎敢欺瞒太后!”载潋将头紧紧贴靠在地面上,她想到皇上至今仍未拿到康有为进呈的条陈,除了自己与翁同龢外,也没有人知道皇上正着急传阅此份条陈,自己于是也大胆地在太后面前说谎。 太后安静了半晌,忽伸出手来要拉载潋起身,载潋见太后将手伸出来,不敢不扶,更不敢用力扶,唯有轻轻搭了太后的手,靠自己使劲从地上站起来。太后用指甲上戴着的纤长护甲挑起载潋的脸来,轻声问了一句,“潋儿,你是忠心于我的吧?” 载潋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让不自然的神情出卖了自己的立场,她用力点头,声音洪亮回答道,“是,奴才忠心于太后,诚心天地可鉴,唯求太后庇护。”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用手心拍了拍载潋的手背道,“好,往后在我跟前儿不用这么紧张拘束,我喜欢热闹,也喜欢你们凑到我跟前儿来。”载潋努力不让呼吸乱了节奏,点头道,“是,太后。” 载潋从颐和园中离开时已疲惫至极,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闭目凝神,想到今日又在太后面前侥幸过关了,却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没有表现而已。 载潋发觉太后派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路送自己回宫,载潋很清楚,名为护送,实为监视。处在如今格外敏感的时刻,太后根本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载潋一时在马车里犯了难,不知道如何摆脱跟在马车外的小太监,毕竟自己还要去锡拉胡同寻见张荫桓,此事绝不能让太后的耳目发现。 载潋左思右想,最终只想到一个冒险的办法,她在马车行到醇亲王府附近时喊停了马车,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我今儿想回家看看去,等会儿让府里马车送我回去,你们都别跟着了。” 驾车的小太监自然全都听从载潋的吩咐,并无二话,驾了马就准备独自回宫,而太后派来的小太监却迟迟也不肯走,围在载潋身边道,“三格格,奴才担心您安全,怎么能让您独自一人儿回去呢,就让奴才跟着您吧。” 载潋摇着头拒绝他道,“哪儿还用费这功夫,我走两步就到王府了,你也回去吧!”那小太监却仍旧不肯,道,“那奴才就在府外等您,等您要回宫时再护送您回去。” 载潋立时停下了脚步,转头定定注视着小太监,似笑非笑道,“你不会是想跟踪我吧?我忠心为太后办事,难道你就信不过我吗,连半分的自由都不肯给我?” 小太监见载潋已将话挑明了,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只怕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便立时服软道,“三格格,奴才怎么敢,太后遣了奴才来,只是怕您回宫路上遇着什么事儿呢,既然您不需要奴才,奴才这就回宫候着您了。” 载潋终于摆脱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见左右终于无人了,才匆匆往锡拉胡同赶,从张荫桓处拿到了康有为进呈的条陈后,便仔细将它装在自己内层的衣裳里,再从东华门入宫。 东华门内宫灯通明,载潋示意侍卫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带,才往宫内走。载潋才进东华门,却瞧见方才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太监就候在东华门内,载潋心底立时泛起一阵抵触,她怕小太监看出端倪来,便有意无意闲谈道,“你倒是不怕累,还一直在这儿等我呢。” 小太监躬着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