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说,将天下所有的铁聚至一处,也不能铸此错者。”载潋极为认真地望着皇上的脸,见他眼中忽闪起晶莹的光,又听到他语气更伤感起来,“六叔临终前,我曾向他讨教,朝上大臣谁堪大用,谁又能主持新政。我问六叔,翁同龢如何?却未料想六叔以此话答我。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错者…” 载潋不由深思,想起从前甲午年时,曾听说翁同龢因与李鸿章有个人恩怨,所以身为户部尚书的他,掌握朝廷财政支出,苛待李鸿章麾下北洋水师,致使北洋船舰落后。可也不能因为此事就对翁同龢的为人盖棺定论,更不至于如六叔临终前所说。 载潋知道自己知之甚少,便问皇上道,“皇上,翁师傅今日为何会对康有为态度大改呢?他往日最稳重老练,是皇上最知心的臣子啊。”载潋听到皇上长叹了一声,随后道,“其实自那日朕命他们在西花厅接见了康有为后,朕就能感到他的变化,其实朕也知道,他甚至对自己的门生说过,那日接见康有为,听他高谈时局,计划裁撤六部,归后愤甚惫甚,更觉康有为狂妄。” 载潋听至此处更加为皇上的处境担忧,毕竟从前皇上身边还有六叔与翁同龢,可如今六叔薨逝,助力已不复矣。翁同龢也逐渐与皇上想法不同,皇上想要推行变法,可谓是阻力重重。载湉见载潋眉心紧缩,便伸手攥住了她此刻冰凉的手,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好了潋儿,别为我担心,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险,我都不畏惧。” 载潋每每听到皇上说要面对无数风险,都会不由自主地抗拒,她宁愿什么都失去,也不愿让皇上去独自面对风险。载潋将头深深埋在载湉的胸口,紧紧揽住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胸膛,载潋贴靠在载湉胸前,声音沉闷闷地道,“皇上,奴才也什么都不怕,只怕皇上有危险。” 载湉却轻声地笑,他拍一拍载潋的肩,只笑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 载潋靠在皇上的怀里,呼吸变得越发缓慢,她多么希望时光就此停下,他们二人就可以永远停留在此刻,不受任何风浪的打扰。可现实却无法让他二人贪恋安逸的时刻,载湉方才命翁同龢代呈康有为的条陈,却遭到翁同龢的直言拒绝,他不愿在朝上当着众多太后心腹大臣的面向总署传阅康有为的条陈,这样消息会更快传至太后耳中。 载湉知道张荫桓已经和载潋取得了联系,面对如此为难的情境,便只有对载潋道,“潋儿,你明日往颐和园向太后请安毕,去一趟张荫桓处吧,替朕向他索要康有为的条陈,让他务必将条陈交到你的手上。” 载潋的确已经在此前答应了张荫桓的请求,答应他要帮维新党人传递消息,她也知道张荫桓之所以会找到自己,是因为有皇上的授意,此刻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奴才明白了,只是奴才要去何处寻见张荫桓大人呢?” 载湉略思索了片刻,随后道,“明日回宫你就从东华门入,张荫桓住在东华门外的锡拉胡同。”载潋用力点头,仔细在心内记牢了。 当日载湉在养心殿召见臣工,载潋便一人留在养心殿侧旁的三希堂内替载湉整理奏折。外头前殿传来的奏对声不绝于耳,载潋却心无旁骛地替皇上整理桌案上的杂物,将他平日里用的笔墨归位,也将他看至一半的奏折压平,方便皇上回来时继续批阅。 载潋去将三希堂的窗关了,怕外头吹进来的风将奏折吹乱,她才将手从窗外收回来,就听到书案上的奏折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载潋忙跑回到桌案前,将奏折翻到方才敞开的位置,不经意间也读到奏折上几句话: “臣徐致靖向皇上诚荐康有为、黄遵宪、谭嗣同、张元济、梁启超五人,其五人英才亮拔,志虑精纯,学贯天人,识周中外。必将于新政。” 载潋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到如今朝堂上的风也越刮越大了,有人为新政助力喝彩,为皇上出谋划策,却也有人对新政处处设阻,对维新党人极尽攻击之事。而皇上热血沸腾的心,已无比向往能够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恨不能将天下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网罗在自己的身边。 载潋看到皇上用朱红色的笔在“谭嗣同”这三个字上画了大大的圆圈,想必皇上已经开始对这个年轻人开始感兴趣了。 载潋好想知道如今围绕在皇上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她想能再多了解一点关于皇上的事,哪怕只是一点。她深知自己不该动皇上的奏折,更不该擅自动皇上写下的手迹,可她却还是忍不住翻开了一沓宣纸,竟瞧见上头有一串长长的名单,更惊讶地发现了瑾妃与珍妃堂兄“志锐”的名字,皇上还将他的名字列在了前列。 载潋忽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载潋立时慌了神,害怕有人看见自己在乱动皇上的奏折,便连忙将手里的奏折与宣纸都收好,潦草地物归原处,怕进来的人看出了端倪。 载潋才将奏折草草地收好,抬头就看见王商躬着身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