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淡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衣衫已大抵整齐,便将火折子灭去,放在旁侧一块岩石上。 四面重新沉入黑暗。 折枝静立了稍顷,待一阵轻微的响动后,火光再度亮起。 谢钰不知何时已穿好了衣袍,行至山洞转折处。 手中秉着一支点燃的红烛,大抵是从方才破碎的风灯中取出。 “走吧。”谢钰理了理被她揉得发皱的衣袍,薄唇轻抬:“我送你回沉香院里。” 如今夜色已深。折枝这有些怕自己一个人摸黑走夜路,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跟着谢钰行出了假山。 两人顺着廊桥回到了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上。 四面人声已歇,檐下悬挂着的灯笼也灭了大半,落在彼此单薄的春衫上,便只余下淡淡一层光晕。 折枝随着他静静走了一阵,只觉得游廊上实在太过寂静,像是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便轻轻打破了沉寂,小声唤了一声:“哥哥。” “何事?”谢钰的语声落在身畔,仍带着些微低哑。 折枝略想一想,没话找话地问道:“哥哥素日里喜欢什么花?” 谢钰抬眉,似不曾深想过这个问题,略微沉吟片刻,终于微侧过脸,垂目看向她。 小姑娘走在游廊内侧。庭院中清冷疏离的月色落到她身上时,便只能堪堪漫到她的领口。 那张姿容姝丽的小脸沉在那般浓郁的夜色里,愈显得雪肤明净,唇红若莲。素日里含烟笼雾的杏花眸藏在微垂的鸦青羽睫下,顾盼流转间潋滟得像是玉带河中粼粼而过的日色。 绮丽夺人的美,像是一支在玉瓶里开得灼灼的芍药。 “芍药。”谢钰听见自己淡淡开口。 “是很艳丽的花啊——”折枝觉得有些困倦,语声也绵软得似花枝底下缠绵而过的夏风:“折枝还以为哥哥会喜欢更为高洁些的。” 她点着指尖慢慢数过去:“例如梅花,菡萏,这些高洁清雅的花木似乎更得文人们青睐些。” 而过于艳丽的芍药,似乎总为文人墨客所不屑,拿来做这些高洁花木的陪衬。 “他们喜欢与不喜欢,并不重要。”夜风渡来谢钰的语声,入耳生凉:“我看中的花,哪怕是枯萎、凋谢,也只能在我的玉瓶之中。不会让旁人窥探染指。” 折枝含糊地应了一声,伸手扶了扶蓬松的鬓发,将发间那支摇摇欲坠的流苏珠钗摘下,收回袖袋里,倦倦掩口,打了个呵欠:“那改日,我送哥哥一盆芍药吧。” 随着她语声落下,骤然见眼前有了几星光亮。 却是不觉间已到了沉香院的月洞门前。 “姑娘——”远远传来两声轻唤,半夏与紫珠随之提着风灯快步迎上前来。 她们正等得心焦,见到折枝还未来得及将心方落,一抬眼,却又看见了她身旁的谢钰。 紫珠的视线无意往谢钰那一落,面上骤然一红,忙拉着半夏低下头去,福身低声道:“谢大人——” 折枝被她们这一打岔,困意也消了,看跟前的紫珠面上红意未褪,神情犹带慌乱闪躲,也觉出不对来,遂抬眼往谢钰身上望去。 假山洞里昏暗,游廊上灯火熹微,她始终未曾细看,如今两盏风灯一左一右明晃晃地照着,折枝只一眼,便看见一枚小巧的齿印烙在谢钰冷白的颈上,旁侧还有许多殷红的缠绵痕迹,似是雪地里漫开了一树红梅。 折枝那莹白的雪腮也随之烧了起来,忙踮足上前,替他往上掖了掖衣领。见遮掩不住,又慌乱自袖袋里寻出一方帕子来,试探着往谢钰的颈上遮掩。 那退红色的帕子挡在冷白的颈间,衬着一丛妖冶的芍药,反倒愈发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滋味。 折枝雪腮愈红,忙将帕子收回来,只小声对两人道:“半夏,紫珠,你们快去房里拿一卷干净的白布。再将屉子里那盒白玉膏拿来。” 半夏与紫珠正是进退维谷,听折枝这般开口,齐齐应了一声,忙回身往上房里去了。 庭院前又只余下折枝与谢钰两人。 还并着一盏半夏留下的羊角风灯,将这一小圈夜色照得通明。 折枝又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