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道:“她开始重新抱起了琵琶,练曲儿。再后来有一日,她出了门。再后来,她独自一人带着琵琶来了这燕春楼。” “她说,琵琶是她仅有的一技之长,她想自力更生,不想成为我的拖累,也不想一辈子都将自己关起来。” “当然,再卖身为奴是不能的,她便与这燕春楼里的掌柜说定了在此做奏曲的乐师,教授楼中的姑娘们乐艺。她一手琵琶出神入化,为燕春楼增色不少,掌柜的便也十分看重她。” “这两年多来,她还了当初我替她赎身、置办宅子的银钱。”衡玉说到此处,面上轻松了些:“又替被卖进这楼中的两个小女孩赎了身,如今就养在她的宅子里。” 萧牧微微笑了笑:“往后你开了书院,正好让她们去读书,加上马家姑娘,便有三个学生可收了。” 衡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旋即,想了想,又笑道:“以后会更多的。” 她也替几个年幼的孩子赎过身,寻不到家人的,或是家人不值得去寻的,便留在了吉家或城外的庄子上。 可单凭她和丹蓉姐姐两个人,能做的到底只是寥寥而已。 “所以你替她们作画。”萧牧看向一旁的几案上她刚画好待晾干的美人图,道:“我原本只知,传言中你擅画美人,笔下的美人图被印为画册,可谓广为流传了。” “那些卖出去的画册得来的银子,我三,她们七。这里的花娘们或是因走投无路自卖为奴,或是被家人以所谓逼不得已的理由卖了进来,但总归多是私奴,而非如佳鸢娘子先前那般因晋王府之事而被贬为贱籍的官奴。《盛律户婚》中言,私奴如资产,可由主人自由买卖,若主人准允,亦可自赎脱籍。” 说到此处,衡玉叹道:“可到底燕春楼的花娘们个个身价不菲,赎身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攒的。” 但这两年来,因为画册的进账而得以自赎的花娘,也有三四个了。 萧牧道:“自赎总是上策,此计为长久计。” 被他人所谓赎身者,正如那位丹蓉娘子此前的经历,虽是从青楼中得以脱身,但多数总归还是贱籍,性命自由皆在他人手中。 那些“救她们出风尘”的男子们,大多不愿做“赔本”的买***起替她们去官府销去卖身契脱籍归良,他们往往选择攥紧她们的卖身契,以保让她们永远无法脱离自己的掌控。 而此时,萧牧看着眼前的少女,道:“谢谢你愿意将这些事说与我听。” 他仿佛听了一个很长,很沉暗,却于这沉暗中窥见了一缕天光洒了进来的故事。 她便是那束天光。 而这一切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着的。 世人多道她纨绔,张扬,不遵所谓世俗规矩,毁坏晴寒先生清名,又不解她为何有这样的“好运气”,在有过那般的经历后仍得家人宠溺,更有永阳长公主殿下百般纵容,这一切似乎都不合常理—— 但若走近她,了解她,便全然不会有这些不解了。 他毫不怀疑地认为,她配得上一切赞美,更是尤为值得被喜爱,甚至是敬重。 “闲谈而已,有甚可值得道谢的?”衡玉喝了口茶润喉,觉得他这句谢有些好笑。 “至少你愿意与我谈心,告诉我这些少有人知之事——” 对上那双诚挚的眼睛,衡玉轻咳一声,到底没能昧着良心眼看他生出如此错觉,道:“其实……我对挺多人说过的。” “……”萧牧默然一瞬后,微一点头,去端茶盏。 衡玉忍不住露出笑意:“茶都凉了,添些热的吧。” 萧牧:……再凉能有他的心凉? “你怎还不问我今日约你出来是为何事?”衡玉看着他问:“你都不着急的吗?” 萧牧也看向她:“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第179章 怕不是三岁吧 能与她这般坐着,听她说些她想说的,也挺好的。 哪怕她同自己说的,此前也对别人说起过—— 他本就是后来之人,缺席过她太多事,能有机会补一补她从前的人生经历,已是一件很好的事。 萧牧在心底默默放宽着标准。 当然,他能这么想,全是发自内心,断不是因为近来被自家母亲灌输了一大堆所谓用以与韶言相争,包括但不限于“做男人要懂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