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莹白面孔迎着朝阳,似被笼上一层淡淡金芒,愈衬得微微含笑的一双眉眼明亮狡黠,细看却又似雾里观花。 他心口处一时快跳了几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那……” 正是此时,忽有一物迎面而来。 萧牧霎时间竖起戒备,出于本能反应便握住衡玉一只手臂,拉着她避开那物。 “当”地一声响,那东西砸落在地。 衡玉看过去,只见是一把打磨得光亮的木剑,剑柄之上系着一只藕粉色的如意结。 “将军……”一道身影闪身而出,眼底含着请示。 衡玉看着那闪身出来的人,认出了对方正是那日刺杀萧牧的刺客——之后她已听萧牧说过了,此人名叫蓝青。 萧牧看向前侧方的竹林,摇头示意蓝青不必做什么。 这显然并非是什么刺杀之举。 蓝青会意,行礼退下,再次隐去了暗处。 衡玉弯身捡起了那把木剑,看向那片竹林。 这剑正是从竹林里被抛出来的。 此时,其内有清晰的争吵声传出。 “……说了多少次了,不准你再舞刀弄剑!你一个小姑娘家,成日非得折腾这些作何?万一磕着碰着伤到哪儿,留了疤,日后嫁人都是有影响的,到时可有你后悔的!” 回应这道妇人声音的,是女孩子不满的反驳声:“嫁人嫁人嫁人,成日就是嫁人!合着我活着便是为了嫁人做准备的吗!” “哪个女子不是如此?我不也是为了你的日后着想?你今年已十三岁了,怎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苦心!” “你不准我舞刀弄剑,赶走了在范阳老宅教我练剑的先生,我也认了,可我不过是舞一舞木剑,你却也不允!这一路上,你什么都不准我做,将我的书也烧了……在姨娘眼中,我做什么都是错!” “你还有颜面说我烧你的书了?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那些杂书,不是女子该看的,是会让人学坏的!” “为何男子看来是增长见识,女子看来便要学坏?姨娘分明是悖论,难道身为女子,除了女戒女则之外,便什么都碰不得了么!” “你看看你这幅模样……待到了京师,叫你父亲嫡母瞧见了,还不知要如何怪责我教养不当,竟给他们养出你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我本也不想来京师的!还不如一直呆在范阳老宅来得自在,谁稀罕来!” “你……”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升官后来了京城这么些年,也不曾提过要接你我入京。现下我渐大了,便想到我了,美名其曰也该为我的亲事做打算了,实则不过是将我当作货物,待价而沽,嫁出去好替他们谋些好处罢了!” “你……你简直放肆!谁教你说的这些疯话?都怪在范阳时我待你太过纵容,才叫你变成如今这不分好歹的讨债鬼模样!” “对,我就是讨债鬼行了吧!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剑了!” “不准去!我今日既给你丢了,你若再敢捡回来,看我能轻饶了你不能!” “不就是挨罚挨跪吗,随你好了……”女孩子倔强的语气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快步要走出竹林。 “你给我站住!”妇人紧追其后,将人一把拽住。 “姨娘到底想作甚!”女孩子眼睛里冒了泪花。 妇人见状语气也软了几分:“女儿家就该端淑温婉,更何况你父亲又是文人……你说你成日摆弄这些棍棒,常让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究竟是何苦?说了这么多回,你怎就执意不肯听劝呢?” “我喜欢学,我不怕疼,我只想叫自己有些力气,好拿来防身何错之有!” “女孩子要得什么力气?你父亲在京城官居尚书,有他护着咱们,谁还敢欺负你不成?等日后出了嫁,寻一个好归宿,也自有夫君替你撑起一片天来。你命好,会投胎,有个尚书父亲,这辈子都不必为生计安危担心,只需安安分分便能一生安稳荣华,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什么叫安安分分?范阳周家的姐姐还不够端淑娴静吗?可她嫁人后,被打成那般模样回了娘家来,她阿爹只会叫她忍忍,还说多半是她哪里做得不对!之后不过半年,周家姐姐便悬梁自尽了!从那后我便知道,谁都靠不住,我习武强身,好歹被欺负时还能有些还手的力气!” “你这是什么歪理,你父亲替你挑选亲事,自会用心甄别对方人品的……周家女儿那般,到底是少数,你怎就揪着旁人的事不肯放了?” “怎么就是旁人的事,同为女子,说不定哪日便落到我们头上来了!” 女孩子说着,甩开了妇人,大步走了出来。 她拿一双泪眼搜寻着自己的木剑,陡然瞧见站着的那双人,不由地愣住。 晨曦透过竹林洒在那二人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幻影,叫女孩子一时看得呆了去。 女孩子眨了眨晶莹的泪眼。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