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阮眉的眼神里她领会出来,遂支开那几名稳婆大夫,“去老太太院里领赏钱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众人不疑有他——大户人家杀母夺子的故事多着呢,便是纪夫人真要对阮姨娘不利,她们又能怎么办?说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然而纪雨宁只是轻轻挨着床畔坐下,面上笑容淡淡:“到底什么事你说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人的欲望总是一步步发展壮大的,阮眉生下了二房独子,接下来或许便要对她这位正头夫人下手——是诬陷还是栽赃,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 比起死亡,现在这种生活也好不了多少。 阮眉吃力地坐直身子,本想亲自动手,却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气若游丝地道:“夫人,你能帮我把梳妆台下的抽屉打开么?” 纪雨宁心想这人真是没救了,什么时候还想着女为悦己者容,生怕李肃被她产后憔悴模样给吓着? 然而打开抽屉后,却发现里头并非胭脂水粉之类,而是一本厚厚册子——原来她还念书? 纪雨宁欲要交给她,阮眉却轻轻摇头,含笑道:“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礼物。” 看不出来她是个风雅之人,纪雨宁失笑,然而随意翻开看了几页后,脸上笑容便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涛骇浪。 这赫然是一本账册,记载了李肃在临清那三年所有钱款的来路,包含买通官司、行贿受贿等等。换言之,这便是他婪取民脂民膏的铁证。 纪雨宁只觉呼吸都急促了些,“你从何处得来?” 阮眉微微吐了口气,“老爷回家前给我的。” 李肃那个多疑的脾气,对谁都不放心,也就阮眉仗着一片赤诚能博得他几分信任。且李肃以为她是看不懂账本的——根本他只当阮眉是一个吟风弄月知情识趣的爱宠,哪里需要她真正当家理纪呢? 阮眉淡淡道:“老爷觉得我傻,所以肯将这本账册交由我保管,其实我八岁那年就懂识字了,青楼里的姑娘要伺候爷们,不会吟诗作对怎么能行?” 只是李肃从来不曾发现她这方面的好处,他俩的相处,更多是在床笫之间,至今李肃都觉得她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也蠢得像一张白纸。 果然不能小看女人,李肃这样的步步提防,结果还是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世道真是太公平了。 纪雨宁默然,“既如此,你为何要将它交给我?” 不管阮眉的单纯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她对李肃的心是真的,不会看不出这账册对李肃不利。 阮眉笑道:“因为我觉得您拿着会更有用处。” 入府这些时日,她也看清了纪雨宁的境遇,高堂不慈,妯娌不睦,夫妻不和,饶是在这样艰难的境遇下,纪雨宁依旧没想过难为她,反而对她这个小妾释放出最大的善意——论光明磊落,这府里的人都不及她半分。 所以阮眉选择了知恩图报,她盈盈望着对面的女子,眸中澄静无波,“夫人,您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 第18章 .?和离? 凭夫人的心胸,困在李家这方天地…… 李肃在官署里便已听到阮眉生产的消息,实在这件事闹得太大,那条街又只有他们一家贵人,请稳婆请大夫闹得沸沸扬扬,虽然纪雨宁跟阮眉的意思皆不愿声张,可还是不乏有心人通报消息。 李肃本来想立刻回去,哪知后来传言阮姨娘难产,又说什么保大不保小,他心里便犹犹豫豫起来,脚步也迟缓了——这会子家里正没个主心骨,正等着他拿主意,他当然不愿阮眉有失,可若保大人……老太太那边如何交代?况且,他膝下迄今无出,倘连这个孩子都没了…… 徘徊着徘徊着时间便过去了,李肃索性仍坐到案前,只让书吏牢牢盯紧外头,一有什么动静就来回报。 待听闻府里顺利诞下一位公子,母子皆安,李肃这才喜上眉梢,恨不得腋生双翅飞回去。 书吏也陪笑道:“听说彼时情况险峻,是纪夫人当机立断,折了几枝山参给阮姨娘补养气血,这才得以保住性命,只是……老太太那边仿佛有些不太高兴。” 李肃一叠声地道:“应该的,应该的。” 纪雨宁这样殚精竭虑,不止保护了眉娘,还保护了二房血脉,李肃怎么着都得承她这个情——心里微微歉疚,或许以后他该对纪雨宁好些,易地而处,他都未必能有这股气量与风度。 至于那个书生的事,想必也是他误会了,纪雨宁连他的孩子都这样爱重,怎么舍得弃他而去呢? 心里被一种胀满的情绪充塞着,李肃好像找回了初见时的感觉,当时惊为天人,他确实也打算跟这位美丽的小姐过日子的,若非纪雨宁主动坦诚……罢了罢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有了长子,纪雨宁这位正头夫人的地位便越发重要,日后还仰赖她操持门庭呢——如今一切顺利,李肃觉得不妨再给她一个孩子,当然,继承祖业就别想了。 书吏笑道:“纪夫人让人记了公账,呈给老爷您过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