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花岫本姓陆,曾是东京城内,一户好人家的儿女。 家中陆老爹在营中做个小吏,虽远不及荣华富贵,但也衣食无忧,日子牢靠安稳。 一日,也是这般夏夜,一家人吃过饭,围着灯儿说话。忽然,只见陆老爹急叁火四,汗流浃背闯进门里,满脸焦急神色。 家里人还以为出了什么祸事,一个个都慌了,七嘴八舌叫起来。陆老爹也不答应,直跑到后厨,取了个大海碗儿来。 只见老爹从袖中取出个湿漉漉的包裹,就着海碗打开,倒出几样晶莹剔透青梅红果儿。 全家人正没头脑着,陆老爹喘匀笑道:“我们晚上在王爷府上吃饭,临散时,赏了我们几盘冰湃的红绿果子解酒。我想带回来给你们,又怕路上太热,就一路飞奔回来。你们快尝尝,看还冰不冰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笑骂老爹没分晓,几个果子,哪里值得这般劳累。 陆老爹憨笑着不答话,挑两个好的果儿,伺候老太太吃了,又把小花岫抱在膝头,擘开一个冰果儿喂她吃,笑道:“我的儿!今日爹喂你一个,将来你做了娘娘,莫忘了爹呀!” 家里人听了,都笑成一团。 花岫当时年幼,不晓得大人们说什么,只记得青梅子又酸又冷。 待到花岫长大,知道人世艰辛时,陆老爹早已被人杀害,她自己也被卖到院子里了。 ## 花岫的出身,碧云买她时,就已经知道了。 荣沉辱浮,生离死别,亲亡家破,若是真能“宽心”,就坐地飞升成神仙了。所以碧云也没说话,十指纤指,轻抚花岫脑后。 轻绸滑落,花岫露出香肩雪背,以及道道斑驳伤痕。 有香烛烧的,有烙铁烫的,有鞭子抽绽的,有烂疮好了的,都是当年花岫流落时,身上留下的,横如连山,纵如断崖,院子里人便叫她“如花岫”,一直叫到今日。 眼下,花岫心中旧事泛浮,雪背旧伤娇颤,吞声默默流泪。碧云一时心软,用指尖去碰花岫背上微凸的肉痕。 “啊——!” 花岫惊叫一声,推开师娘;碧云再看,只见花岫凝眉瞪目,一对儿明眸,直如鹰隼般凌厉。 也就霎时,花岫收起脸色,起身低眉垂目,小声道:“小奴失态哭泣,扫了娘的兴,罪该万死,望娘饶恕……” 碧云倒了杯酒,推到花岫身前,笑道:“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今日若是吃醉了,娘就饶你这一次。” 花岫重披纱衣,接过杯酒,一口吸尽。 ## 不说碧云和花岫饮酒,但说受罚的柴小九。 小九哪里肯老实跪着。师娘一走,小九便拖来打坐的蒲团,把灰当掸干净了,一个罗汉醉卧,支起脑袋,侧躺着生闷气。 小九琢磨起林道人教她的“九字诀”来:师娘好好的,怎就变脸了?定是花岫那淫妇从中作梗了。师娘的心思,就跟她那对儿肥奶子般稀软没主见,听人随便说两句就着了道! 然而想了半天,小九心里没主意,肚子反倒先饿了起来,就跑到后厨拿烙饼吃。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