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向导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倒是晏菀青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 “我听说他们弄丢了你的分配通知,”一号哨兵对女孩说道,她的口气客气又疏离,完美的符合“通情达理的大人物”这一身份,“这是军部的失误,我们会为此负责。” 然后她不再看晏菀青,对着略显局促的中年向导说道,“你放心,我房暄容的儿子,若是没本事,死了就死了吧。” 说完,她扭头便走,从头到尾都没有往紧闭车门的马车方向看上一眼。 目送一号及其下属的身影消失在法院门口,精神高度紧绷的中年向导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神情复杂的看了晏菀青一眼,随后对着身后的马车招了招手。 “吱嘎。” 紧闭的车门一下子弹开,戴着镣铐和项圈的青年在士兵的簇拥下从容下车,似乎半点没有被母亲绝情的发言所影响。 “庭审快要开始了,请吧,长官。”男子今日第一次开口对青年说话,语气竟是面对其他人时截然不同的客客气气。 “应该是我称呼您为长官吧,少校,”房其琛的声音一如他的神情般平稳,“我早就被削除了所有军衔。” 男人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了他,“……您救过我,在前线的时候。” “是吗?”房其琛轻笑了一下,“我已经忘记了。” 然后他迈开腿,迈过了肃然的男子和沉默的女孩,径直走向了法院。 晏菀青的目光死死的锁在房其琛的身上,她没有错过“庭审快要开始”也没有错过“她将作为证人出席审判”,大总统的迫不及待打了个她一个措手不及,视为强力外援的一号哨兵也无法指望,但她还有一次机会。 在庭审上,在证人席上,她要奋力一搏。 庭审开始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不知是召开的过于匆忙的缘故还是上层的大老爷急于推卸责任,只有寥寥几人坐上了这场并不对外开放的审判的旁听席,他们大都穿着华贵的正装,柱着镶嵌宝石的手杖,一看出身便非富即贵。 作为唯一一个当事证人,晏菀青被安排在了旁听席的首排,紧紧挨着她的有组委会的中年向导和翘着二郎腿的陈洛,前者作为她的监护者列席,而后者据说是被拉来给证人席充数。 “要我说,这就是在自欺欺人,我在不在这里根本没区别。” 看上去很有几分困顿,陈洛摘下单镜擦拭了一下,镜片上倒映出不远处一号哨兵闭目养神的样子,她被属下包围着坐在最后,一副随时准备离场的架势。 然后,在晏菀青对腹稿的反复斟酌之中,这场充满了荒谬的审判终于开始了。 换上了囚服的房其琛被几名哨兵押上了被审判席,他身高腿长,竟将丑陋的条纹衣裤穿出了几分礼服的意思,面对着审判席上的几个老熟人,他站在原地耸了耸肩膀,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胡子花白的法官敲响了法槌,然而他开口说的并不是“庭审开始”。 “现在开始宣读犯人罪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出了早已写好的牛皮纸。 “犯人房其琛,原为王国少校,然而在战场丧心病狂的屠杀民众,遭到军事审判,被剥夺所有军衔和职务,因此对王国不满,叛逃至黑街……” 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 有生以来,晏菀青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法官的声音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炮弹,将她炸的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陈述,没有举证,没有辩论……从一上来,法官就判定了房其琛有罪。 不需要陈述,不需要举证,不需要辩论……因为最后只会有“房其琛有罪”这一个结论。 怪不得一号哨兵说“你们不都商量好了吗?”,怪不得陈洛说“自己在不在根本没区别”,除了她以外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即将举行的不是什么审判,而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 法官的宣读还在继续。 “为了报复王国,犯人故意引出荒野女巫实验室内的毒药,制造了毫无人性的黑街惨案……” 晏菀青觉得自己应该跳起来,应该上去把那个满嘴胡言的法官踩到桌子底下去,她应该控诉他们的无耻和卑鄙,可现实是她被听到的、看到的死死钉在原地,像是一座木头雕像。 “……现在我宣布,判处房其琛绞刑,于明日公开处决。” 念完了羊皮纸的法官颤巍巍的拿起了法槌,眼看就要敲下去的时候被一句“等等”给挡在了半空中。 而说出这句“等等”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审判的犯人本人。 “你对判决有异议吗,犯人。”老年法官慢吞吞的说。 “没有意见,法官阁下,”房其琛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那冷淡又讥讽的笑容让他在这一瞬像极了母亲,“我只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我明天就要被处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