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能肯定那人是不是我。 内史大人等候多时,不慌不乱地安顿好家眷,又安抚了我和另一些门客。我见他神情凝重,想必山庄被毁,正在气恼,想到身上还揣着脏物,甚觉不妥,于是找个借口早早离开。 回到淮汀阁,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了身衣服(我一直住淮汀阁底层隔出的一间小屋),才发现腰带后面的接缝撕裂了一条大口子。 我回想起在蓉树里的情景,心想一定是笑笑生提我腰带的时候弄断的。那小子手劲儿够大,胆子也够大。 我将那双手钏拿出来,好奇心让我实在等不到天明,当天夜里便直奔鹤先生离淮汀阁不远的住地。 鹤先生坐在琉璃灯前读书,手里的折扇轻轻摇晃,气定神闲的模样婉若仙人。 我一翻经历,见到他闲适的样子生出些不平,但我十分的尊敬他,那样的情绪也稍纵即逝。 他见我深夜造访,透出些惊讶,放下书籍问我原由。 我便将在綄熙山庄的遭遇一一说了。讲述的过程我掺入了自己的推测,让整个事情连贯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我被瞎眼张的手下跟踪,放火极有可能是那帮人贩子所为,为的是将我逼出被私兵重重保护的綄熙山庄。笑笑生被困在山庄内,却因为这场突入其来的大火逃脱。他之所以能十分肯定跟踪他的人是张阿全那伙人,可能是看见了他们放火,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我被瞎眼张绑架这件事,想必笑笑生在蓉树遇到我之前已然明了,所以他才在山林中帮我灭掉火把,为我创造逃跑的机会(好吧,他外表冷漠,心里倒是古道热肠)。而另一边,瞎眼张也在追捕我的某个时刻发现了笑笑生的行踪,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鹤先生听我讲完,沉思了很久,才对我说道:你在我这里住些时日,待风波平息再露面吧。 我知道他是担心瞎眼张找我麻烦,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从怀里拿出那双手钏,放在桌案上对鹤先生说道:先生,这件东西你可认得? 鹤先生倒转扇柄拨弄一下,突然眼中闪过异色,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先生认得?我继续问。 鹤先生拿起其中一只放在灯下,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说:我也是猜测,这十八颗串珠镯子,与前年中秋波斯使者朝奉的贡品滴水丹寿碧玺手钏有些相似,只不过少了一粒丹寿石。他话音一转,看着我道: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看来我先前猜得不错,这手钏的确是宫里流出来的,鹤先生说的丹寿石应该就是那两颗玫瑰红色的碧玺。只是不知道这手钏如何会在内史大人家里。不过,这也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鹤先生的确与皇宫有些渊源。 于是我说:这手钏便是那个叫笑笑生的盗贼从山庄偷来的赃物。 鹤先生点点头,没说话。 笑笑生让我将这对手钏转交给您,说是~~送您的礼物。我继续道。 鹤先生平淡的面容泛起一丝波澜,我不禁问他是否认识那个盗贼。 但先生茫然的摇一摇头,显然还未理出头绪。 我看着他字字道:那么,先生可认识一个叫做暮晓川的人? 没想到鹤先生一听这话,面色一凝,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我。 我很少见他如此不冷静,心想他和暮晓川即便不认识,也应该有莫大的关联。 你是说,笑笑生是一个名字叫暮晓川的人?鹤先生的话音有些颤动。 我点点头,回道:恕学生大胆,请问先生,暮晓川到底是何人?先生与他,有何干系? 鹤先生看了看我,转身走到窗前,不再讲话。 我站在他身后,好像听见他在叹气,正欲追问,却听他轻飘飘地说: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他这样搪塞我,只能让我更加好奇。我的直觉是,鹤先生隐瞒的,可能与我有关,而那个秘密的关键,可能就是暮晓川。 我有些气恼,但我深知鹤先生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决定不讲的事,我再问十遍也没有用。 于是我只好告退,心想日后再寻找机会查探。可惜经过那次后,鹤先生再没有给我刨根问底的机会不久后,他离开长安,去到洛阳讲学。这一去,便是一个春秋。 后来,当我洞悉一切,再回想起那天夜里鹤先生对我讲的最后一段话(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那位儒生的智谋。 若是我在那个现在知道了所有真象,那么,在不久的未来,我绝然不会走到那条通天大道的路口。 再说那年的事儿。 綄熙山庄被焚,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日潜入山庄的刺客笑笑生。 内史大人利用各种关系,配合官府查探了很长时间,但他们惊讶的发现,笑笑生似乎已经从长安城消失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