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白总管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也就是个影儿,万一追过去捞不着人可怎么办? 你怕?青柳大郎回头冷冷地看了白总管一眼。 哎哟大少您这话说的,我怕什么,还不是怕回头老爷知道了 父亲那头,我自会与他说。 青柳大郎说完,匆匆地走出酒楼。一身烟灰色三件套西装,腰杆笔直,身量极高,走的火烧了屁股般。 * 一出酒楼,早有辆黑色老爷车停在路旁。白公馆的佣人替他打开车门。大少! 青柳大郎坐进车,眉毛深皱。阿四,去京城! 啊? 开车的阿四忙回过头,帽檐下的两道八字眉高高挑起,瞪大双眼惊道:大少,您说去哪儿? 青柳大郎没答话,只看着阿四冷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啊!知道了! 阿四吓的立刻回头,发动汽车,一个屁都没敢放。 白总管刚悠哉悠哉走到车旁,还没来得及喊人,就见汽车在他面前嗤一下溜远了,甩起突突的灰尘。把个白总管惊得目瞪口呆,伸手抹了把脸。咳,这叫啥事儿! * 那头苏十三可不知道青柳大郎正在寻他。他正吭哧吭哧地背着个巨大的碎花包袱,转头与戏班几个小孩儿说话。我说,咱们这是又往哪儿去? 谁知道! 旁边一个瘦高小孩儿,嘴里嚼着草根,没好气地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刚来的,谁知道班主要往哪里去! 苏十三被冲了一鼻子灰,只得摸了摸鼻尖,不吱声。 自打三年前,他在冀城外叫一个脸上长痣断了两条腿的班主给威逼利诱拐走之后,这三年过得那叫一个惨。 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他在那家野戏班子里头只混了半年,班主就叫下头几个武生给赶跑了。之前拿红缨.枪对着他的武生造.反成功,挑大梁做了班主。那人却不喜欢原班主那套,懒得将苏十三这种小屁孩儿从头养起,索性转手就将他卖给了另一个过路的戏班子。 可怜苏十三嘛也没学会,只因长得好,那新班主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回头就给了那红缨.枪青年几块银元,将苏十三领走了。到了新戏班子后,苏十三只给一位章老板跑跑龙套,还算轻松。 再后来,章老板叫人看上了,给收到后院里去了。戏班子得了一笔大钱,新班主无心跑江湖,挥挥手,就让他们各自散伙。各寻各家,各找各妈。 苏十三当时也想跑路,可惜他实在是长得太好啊! 新班主放了所有人,独独将苏十三领到一个唱男旦的名角儿面前,给人敬了杯茶,送了四样礼。这小孩儿,花老板您瞅瞅,今后能吃咱祖师爷赏的这行饭不? 这是谁家的孩子,生的怎这俊呢! 花老板放下茶盏,翘起兰花指,一双桃花眼上下飘了苏十三几眼。然后两指轻轻夹起苏十三脸颊上的嫩肉,笑道:乖,唱一句给我听听。 不会唱!苏十三板着脸硬邦邦地道。 哟!脾气还挺倔! 花老板笑嘻嘻地转头对班主道:这小模样,这音色,他若没饭吃,那叫咱们这些人可怎么活!这徒弟,今儿个我可是收下了。 苏十三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花老板。 花老板笑眯眯地跷着二郎腿,又随手端起茶盏,仔细地将茶杯盖揭开一条细缝儿,低头吹浮在上头的茶末。 还不快喊师父! 班主带笑骂道:你这孩子!知道我为什么不放你走吗?如今这世道,你无父无母,又没个手艺傍身,放你出去没几天,水沟里就得多一具尸首!快,给花老板磕头!别跟头犟驴似的,不识好人心! 就这样,苏十三满心不情愿地、倒霉催地,又被花老板收为亲传弟子。 简直跟前世在大唐他与一众精怪辩经时说的一样,命运随陀螺转,半点不由人。 * 他跟了花老板后,每天三四点起来吊嗓子。两年下来,一开嗓,满座皆惊。 花老板这人,卸了妆面后也就中上姿色,但一折《贵妃醉酒》场场爆满。用花老板教苏十三的话说,做人呢,不仅外场上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且做他们这行的啊,一旦登了台,就得眼睛里头藏钩子。 苏十三一脸不屑。 花老板又道,别觉着丢人!让你眼睛里头藏钩子,不是让你去勾人,是教你去钩钱! 可是花老板这样一个剔透玲珑的人,到后来却像鬼迷心窍般,独独在一个人身上拧了性子。南墙都撞塌了,撞的头破血流,花老板都不肯回头。 花老板爱上了一个人。 这人据说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少爷,生得眉眼含笑,梳着油光可鉴的大背头。每次来寻花老板,花老板就跟丢了魂似的,多年唱戏赚的私房钱都贴补给他了。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