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燕京时已是叁个月之后,先帝新丧,全城素白。 朱微蔓穿着麻服在丽正门外迎接,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许久未见,她气色尚可。 走在前面,朱微蔓头也不回地说着这一年来紫禁城的近况,到了一座宫室前,她终于转身看向宝橒。 “太后伤心欲绝哭瞎了眼,一直念叨着要把你接来燕京。”朱微蔓低垂着眼睑,眸光明明灭灭,“还请不戒师太陪着她过完这段日子吧。” 宝橒无言——朱微蔓也没叫错,只是如今宝橒心神恍惚,也没有多的气力去辨别她语气有无嘲弄了。 拿着行囊走进前院,几个眼熟的仆役引了她去到赵太后的寝殿,里面传来压抑的哀叹。 “太后,宝橒拜见太后。”宝橒轻轻挪至榻前,屋内的熏香厚重呛人,春寒时分又不敢轻易开窗。 赵太后努力睁着眼凑近:“是宝橒么?宝橒来了......” 宝橒握住赵太后的手,只见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忙扶了肩助力。 屋外传来瑕姑姑迫切的声音:“太后,太后!先帝的尸身运回来了......” “宝橒还没见过观业最后一眼吧,我带你去......”太后攥着宝橒的手,神情激动,说着颤巍巍地就往偏殿走去。 赵太后的近侍告诉宝橒,太后在正殿梨花木桌设了祭台,张观业身首未明,只供奉了衣冠于此。 宝橒扶着泪都哭干了的赵太后,朱微蔓带着徵儿后脚赶来,也跪在蒲团上垂泪。 乌木棺椁肃穆,朱微蔓梨花带雨地请求开棺见张观业最后一眼,赵太后闻言也欲起身,却晕倒在宝橒怀里。 扶着赵太后走出灵堂的一刹那,宝橒侧目回望着那樽乌木,正在缓缓重新阖上,螺钉与铁锤的碰撞也锤碎了她最后一丝念想。 赵太后一病不起,于两个月后也驾鹤西去。 在患病期间宝橒从不假手于人,躬身照料——这个为了家国基业操心了一辈子的女人,接二连叁的打击还是令她意志消沉了,宝橒烧着符纸,盆里的火光照亮了她半边脸,温暖也心寒。 处理完赵太后的身后事,宝橒也病倒了。 她想回临安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燕京,这个寒冷的燕京,养育他长大的地方,可她遇上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分离。 朱微蔓娘为宝橒准备了回临安的车马,临行前,车帘外景色模糊,宝橒眼睛红肿,甚至看不清朱微蔓的面容。 永清走了她没有哭,对着张观业的衣冠冢她忙着搀扶赵太后也没有哭,直到忙完了所有,临行的前一晚对着窗边的残月,宝橒开始流泪直到天明。 朱微蔓告诉宝橒,待她和张观业的儿子过了孝期,就要登基了。 看着宝橒无欲无求的病容,朱微蔓明明该很快活,可嘲弄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有些事,适合烂在肚子里。 “你死后,我会让徵儿复你名分,但你会被葬入妃陵。”这么多年的低人一等,她依旧可以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后。 宝橒看了她一眼,松开挑着帘子的手。 回临安的路途遥远,宝橒自上了马车就靠在蕊黄肩头昏睡过去。 她睡得并不踏实,半睁着眼,视线里闪回着这些年她与这世间的种种牵绊。 宝橒最后挂念的,却是佛堂的一方矮桌前,那里留下他和她共同的气息,比起新婚时交趾缠绵的拧巴、所谓逢五逢十徒然的安慰,至少那些片刻,她有窥探到一点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