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不明所以,安师傅耐心解释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汉国的国法里有明确规定,但凡是靠近河流一带的城镇,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和门前都必须配备排水口。每当当地积水过多时,这种排水口便会将多余的积水排到地下沟网汇入护城河和附近的其他河流。如此一来便能有效地控制洪水的流势,减少损失。而我刚刚翻遍了这个院子,并没有找到排水口。 后面的话安师傅虽没说出口,但玄景一点便通。既然是国法,那么朝廷每年肯定会下拨银两让各地官员去具体实施。而今银子拨下去了,工程却没到位。那么银子去哪儿了?谁参与了这些事?若深究起来,上至京都少府和内史府,下至当地郡守、监察史,在往下一层还有县令和县丞,这些人都逃不开干系。毕竟要想瞒着皇帝在排水口上做手脚,仅凭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 这些安师傅能想到,玄景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他想到的还要更远。现在他们只找到了冰山一角,若是日后找到更多的线索,待他们回禀了皇帝,皇帝会怎么做?是就此对朝中势力来一次大清洗,还是就此息事宁人,惩治几个喽啰就算了? 想到这里,玄景的黑眸一片暗沉。 之后,两人又将其他空置的民居给检查了一遍,发现大部分民居都是没有排水口的。发现这一事实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玄景心中压抑,暂时不想回去面对傅昀,便在将安师傅送回客栈后,又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墙上吹冷风。 彼时已到傍晚时分,天空中满是橘黄色的霞光和随风慢慢改变着形状的火烧云,映照着远处枯死的枯树枝和面黄肌瘦的难民们,透着一种别样的苍凉感。玄景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这一幕,心绪一时间难以平静。 就目前来看,值得他操心的就两件事。一件是罗浩羽的案子。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罗浩羽的案子确实另有隐情。但这个案件并不复杂,难就难在收集证据和查清涉及此案的利益网。另外一件便是关于洛北郡内的灾民安抚和被毁县城的重建事务。但这些对于玄景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他现在最烦心的还是他那个坑爹命格。 天煞孤星,刑克六亲。这简单的八字批命,可以说是他在汉国称帝的最大阻碍。他要想从一干皇子中杀出重围,获得皇帝的赏识,势必要广结善缘,拉拢朝臣。但现在,他一旦过于亲近他人,他人就会遭遇厄运。如此一来,相当于彻底斩断了他这条路。不能结交旁人,不能培养心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死路一条。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破除这个诅咒的办法。可是诅咒一事过于玄妙,他根本无从查起。难道要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傻等着国师口中的机缘? 夕阳的阳光下,玄景的脸色变得越发沉重。他不知道他所思所想的这个机缘,此时正杀向傅昀的房间。 略显空旷的客房里,傅昀仍坐在床上发着呆,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他手中的药碗仍是满的,而里面的药已经凉透了,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下午。但,整整一个下午,他等的人都没有出现。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捧着药碗的手终于动了下,缓缓将药碗放到了一边的板凳上。他半躺在床边,眼神空茫地望着屋檐,眸中一片空洞。忽然想起,他八岁那年,似乎也是像今天这样一个人沉默地半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和人说话。可是,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小皇子在他耳边碎碎念。但现在,这个小皇子好像是放弃他了。 莫名的,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就好像缺失了一块。 也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就不该奢望。奢望多了,只会徒增痛苦,不是么?他有些丧气地想着。 这时,一道稚嫩的惊叫声突然从屋顶上方传了过来。 啊啊啊!!! 傅昀一惊,定睛一看,只见一小团红色的毛球从天而降,就这么诡异地穿透了屋顶直直向他砸了过来。 砰! 毛球砸到了床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痛痛痛!毛球动了动身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竟然是一只胖滚滚的小红鸡,而最令傅昀惊讶的是,这只小红鸡竟然能口吐人言!? 坐在床上的傅昀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 那小红鸡站好后,用小翅膀揉了揉脑袋,溜圆的大眼睛在房内到处乱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咦?奸夫呢?乾坤镜不是显示他在这个地方吗?难道是我降落错了地点? 小红鸡自言自语着,竟凭空掏出一只巨大的铁镜,仔细端详起来,完全将傅昀视为空气。然而那铁镜也就如同一般的铁镜一般,小红鸡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除了跟镜子里的胖鸡仔大眼瞪大眼,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乾坤镜失灵啦?不对啊!小红鸡气恼地将比它大了不止一倍的铁镜在空中挥了挥。挥舞间,正对上傅昀惊疑不定的双眸。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