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邀约者,穆空青对着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最后还是见了那人附在名帖后头的小字,这才有了些许印象。 那人名叫严子轩,两人曾在三年多以前见过一面。 当年穆空青还未过乡试时,曾去过一次江南文会。 那一次自己因着杨老山长和青山书院打擂台的缘故,意外得了前往江南文会的资格,并最终拿下骈杂散文一道魁首。 而严子轩,便是当年青山书院推出来的那位,据传跟随一位杂文大家研习多年的少年才俊。 青山书院远在江南,而严子轩此刻却在开封,还给穆空青递上了名帖,言道欲要与他一会。 穆空青对这人最深刻的印象,也不过是严子轩当年啐他们永嘉书院“有辱斯文”罢了。 穆空青收了名帖,再想想当初那个少年,觉得对方应该做不出时隔多年特意上门挑衅这种无聊把戏,便还是决定赴会。 横竖他此行就是为历经世事,严子轩的这个邀约,也挺叫穆空青好奇的。 严子轩与穆空青约定的地方,是在一处幽静的茶楼内。 那茶楼开在开封城郊的一片竹林里,风吹过时有青叶飒飒,还带着草木初生的清香。 若非穆空青一到此处便有人引路,他还当真未必能寻到这茶楼。 “一别数年,严兄风采更胜往昔。” 穆空青说实话,他都快忘了严子轩长什么模样了。 若非严子轩写明是在茶楼二楼,而今日这整个茶楼中,也只有二楼的严子轩一人在,穆空青都未必能认出他来。 严子轩今日着了一身青衫,气质温文,同这竹海茶楼倒是相衬。 他现如今已经褪去了稚嫩,同穆空青记忆里那个始终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年截然不同。 “穆兄谬赞。” 严子轩抬手,为穆空青斟了杯茶水。 穆空青没怎么学过品茶,但也能从那股馥而不烈的清香中嗅出这茶的不凡。 穆空青顿了顿,轻抿了一口。 初入口时微苦,而后便是清淡又绵长的回甘。 好茶。 坐在窗边看碧海翻涌,再伴上一杯明前新茶,登时便叫人有种身心通透之感。 严子轩笑道:“昔日江南文会,穆兄一文惊艳世人,也叫子轩心生仰慕。前日于城中偶然见到穆兄身影,子轩还当是自个儿认错了人。” 穆空青放下茶盏,顺着严子轩的话道:“我如今在外游学,恰好途经开封城,却不想能与严兄相遇,想来也是缘分。” 严子轩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穆空青察觉到严子轩的情绪不对,手上的动作一顿,却并未出言询问。 严子轩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又恢复了初时那般温文的模样:“游学?这么说来,穆兄今科乡试是榜上有名了?还未恭喜穆兄。” 举人到底是官身,学子们为安全计,游学也多是等到乡试取中之后。 穆空青只略自谦了两句,却不知应当如何接下去。 祝贺同喜? 严子轩话里带出的那两分艳羡之情,可不像是过了乡试的模样。 好在严子轩也没让穆空青为难,直接便掀了自己的老底:“子轩去岁乡试落榜后,便一直在这开封城中散心。直到见了穆兄,心中的郁结方才稍有舒缓。” 穆空青垂眸饮茶。 他同严子轩不过一面之缘,何德何能能叫严子轩心中郁结舒缓? 好在严子轩看着也不是为了和穆空青叙旧的。 这两人也实在没什么旧可以叙的。 严子轩放下茶盏,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穆兄此行欲要去往何处?” 穆空青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只道:“后头许是会去顺天府。” 严子轩问道:“可是穆兄同友人有约?” 穆空青颔首笑道:“是有约在先。” 严子轩有一瞬间的失望。 但很快,他又不死心道:“不知穆兄同友人约在几时?” 说罢,像是害怕穆空青推拒一般,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皆尽道出:“孔师将于四月底在济南讲学,这消息此时还未正式传出,便已有不少人在往济南赶了。若是穆兄有意,届时不若与子轩同行?” 如今天下读书人皆尊孔孟双圣,严子轩口中的孔师,便是孔圣人的后代。 因其满门弟子皆进士,因而世人尊其一声孔师。 孔家虽未曾开办书院私塾,却时常有族人门生下场,族中的进士碑已多到无处可立,可见其家学渊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