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一格的灵气,却是半分都没有掺假的。 穆空青几乎是在解完题时,心中就已经有了粗稿。 永嘉书院此行擅于骈杂散文一道者共有四人。 其中有包括穆空青在内的两名少年秀才,还有如孔怀玉这般学问扎实的青年举子。 结合青山书院的情况来看,争锋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在姑苏城中时,孔怀玉曾特意告知他严子轩的情况,那时穆空青便有了打算。 他此次下场,不准备作结构松散的杂文了。 他要用骈文。 此次比试的,说是骈杂散文,其实便是除八股制艺不可作外,其余文体不限。 而偏偏江南文会的魁首又是由旁观者投签选出。 这就意味着对照工整、平仄合宜的骈文,天生便多占了些优势。 今日下场者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四十多篇文章挂在外头,有多少人能挤在人群中,耐心地逐字逐句地读完所有? 想要出彩,头一步便是要让更多人愿意品读自个儿的文章。 穆空青自诩他一笔行书称不上大家水准,但练到今日也是赏心悦目,绝对能拿得出手的。 这样算来,无论字迹还是文章,看上去皆是规矩工整,便是最大程度上方便了旁人阅读。 换位思考,若自个儿是在外头看文章的人,自然也是愿意先看这类文章。 穆空青一直都知晓,自己在诗文上的“灵气”,很大程度上是不受传统文人青睐的,所以在技巧上的修习也比旁人更多。 与杂文不同,骈文这样注重工整的文体,在遣词造句和平仄对仗上,除却少部分天骄可以一气呵成之外,多数人都是要反复斟酌删改的。 同样是一气呵成地写出一篇杂文,穆空青很清楚,他除了角度上新奇些,旁的地方必然是比不过旁人自幼开始日积月累的。 而在场受过名家教导,甚至出身书香世家自小耳濡目染者比比皆是。 穆空青同这些人相比占不了优。 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不如人之处藏起来,反而用多数人都不屑钻研的“匠气”取胜。 能用技巧感染观者,令其产生共情,也是一种本事。 这次穆空青在文章上花费的时辰格外久。 久到永嘉书院旁的学子皆尽都已将文章送去装裱了,穆空青才做完删改,开始誊抄。 穆空青写字的速度一贯不慢,将将卡着日上中天的点将文章送去装裱。 “文会请来的装裱师傅都是熟手,我等用完午膳后,文章应当已经在寺外了。” 学子们的文章当下都只需简单装裱,速度极快。 孔怀玉是他们中最先写完的。 他出身岭南,那里文风不盛,常被中原人士蔑称为蛮荒之地。 今年江南文会这两题,着实是叫孔怀玉感触良多,下笔时自然一气呵成。 穆空青方才可以说是用尽毕生所学,此时不免感到有些疲累。 是以孔怀玉等人提出欲要去寺外看看时,穆空青便于他们告辞,自己回禅房休息去了。 也正是因此,穆空青并不知晓,因着他的一篇骈文,此时的寺外已经有人争得不可开交了。 “我等读书人,竟要对厌学之事平常相待,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一着长衫方巾的学子表情忿忿,瞧着恨不能将墙上的文章直接扯下来一般。 一中年文士瞧那人慷慨激昂的模样,摇头叹道:“人皆有力尽时,松弛有度方为正道。此乃人性,又有何不敢认的?” 有人不认同:“圣人言:‘存天理,灭人欲。’既知自己生出了惰性,便应当为此羞愧,怎的还敢宣之于口?” 他话音未落,又听人道:“圣人还言人贵有自知之明,名不可以虚作呢。” “王恒谨,你莫不是因着自个儿不好学,才想着叫人认同这文章,好为自个儿遮羞吧?” “吴常宁,你上月未交的那篇功课究竟是不是意外遗落了,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这会儿开始装好学了?” “你这人!” “我怎的?” 寒山寺外一时间人声鼎沸,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今年的文会论道已经提前开场了。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看完之后怅然良久,而后默默去寺中取了洒金签。 试问在场学子,哪个不曾对着一堆晦涩的文字背到几欲作呕?又有谁不曾在踏入考场前的那段日子里彻夜难眠? 还有那冬日里一时不察便被冻硬了的笔,夏日里无法避免汗珠滴落晕开的字。 年幼时天不亮便被家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念书,年长后看着小辈胜过自己良多时的辛酸。 如此点点滴滴平淡的小事,聚成一篇谈不上有多华丽的文章,却叫无数观者不分老幼贫富,都能从其中寻到自己的影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