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室内静谧,唯有梳子顺理过长发的声音。 在地宫中,她也这般为他梳过长发。 不过,是以一种玩玩而已的心情,那时她不知道他体内有长命蛊,也不知道,他心中待她,到底是何想法。 手下如同流水般滑下几根银丝,银丝的数量竟是在急遽增多,不过半日的功夫,他的一头乌发,就有三分之一的霜白了。 可并不难看,相反,像那话本子里的白狐仙人。 白雨渐的表情却一直沉重。 他静静地任由她梳理着头发,修长的手指放在膝盖上。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这把梳子,你还留着?” 梳齿摩擦过头皮,他敏感地辨认出了,是他送她那一把。 似曾相识的场景,不同的是两个人的心境。 蓁蓁看向镜中,男子面容俊美依旧,这满头乌发,却已白了三分之一。 “你在害怕?” “兄长,”她缓缓地蹲下身来,伸出手握住他修长冰冷的手指。 果然他在颤抖,难以控制地颤抖。 “你为什么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关系,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他垂下眼,那长长的睫毛像是蝶翼般,脆弱地翕动着,投下一道浓弧。 他喉结一动,开口竟是悲凉。 “万一,明日。” “明日我醒来,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该当如何?” 以为自己看遍了生老病死,可以坦然面对。 但是当这一切真正地降临,方才知道,有多么难以忍受。 “我不怕死。” 不怕千刀万剐,亦不怕刀山火海。 不怕千夫所指,亦不怕毁誉得失。 “但是我怕老去。” 衰老,多么地可怕。 多怕被你看见这样的我, 我的老态。 那样的愚钝、丑陋、无能。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出现在你面前。 “蓁蓁,帮我解脱吧。” 过了许久,男子低哑的声音传来,竟然带了一丝祈求。 “你在侮辱谁?” “白雨渐,”她手下用力,差点将那梳子给撇断。 “世人,谁不会经历衰老?” “你会,我也会。” 可他的面色,依旧灰败,像是一株即将凋敝殆尽的白梅。 “白雨渐,你不能死。”她淡淡地说,“我生辰快到了,你忘记了么?” “你还没有送我礼物。” 他倏地睁开了眼,眸中空无一物。 “你想要什么?”他轻柔地问。 “一根簪子吧。“想到那些东西都是他亲手雕刻,她便加了一句,“我想要杏花的。” 过了片刻,他轻轻地说,“那种簪子……并不珍贵。” “与你得到的那些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他喃喃着,从前到今,不论是什么,他送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而他送她这么多的东西里,被她说过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 他的心头,蓦地被一层深深的阴霾笼罩,密不透风,缠裹吞噬。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