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道:“不急,我还要召集几位师傅开个会。” “开会?” “哦,就是坐在一处商议商议,往后诸般事宜,学艺上的进阶奖惩,接不接达官贵户请制缂丝与丹青的单子,许不许由师傅带着出去演奏丝竹、唱诵礼乐,这些都得白纸黑字写下来,存作学坊的坊纪坊规。我们虽是学工艺、算学、药学的场子,也须和国子学、太学一般,有个官学的样子,莫教外头轻视了我们。” 杜瓯茶对姚欢的个把用语觉得陌生,主要意思却能听得明白。 她隐约觉得心里头不知何处,似乎一热,但那几分崭新而陌生的意气不及澎湃,就被她及时抑制下去了。 杜瓯茶斟酌语气,关切地问道:“今日重阳,娘子不必回宅,张罗着下人准备晚膳么?” 姚欢抿嘴道:“我夫君会准备,他的庖厨手艺也不错。” “喔,就是方才陪简王来的邵提举?” “嗯,是呐。” 杜瓯茶盯着姚欢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婉婉道:“娘子真好福气。” …… 初八初九上弦月,半轮玉盘面朝西。 戌中时分,杜瓯茶左手抱着一束紫钩缀珠般的秀丽菊花,右手提着食盒,迈进艺徒坊的一间寝屋。 这间屋子,住的都是学徒里年龄最大的女孩子,只比杜瓯茶小两三岁左右,当中很有几个先天不错的,打眼看那脸蛋和身量,已隐约显露出娉婷少女的姿容。 女孩们正各自整理卧榻,见杜瓯茶进来,纷纷行礼。 但那一声声“杜娘子”听不出怯惧和拘谨。 她们自城南刘家的孤幼院搬到学坊已数日,均觉得,听说是端王府来的杜娘子,比姚娘子还亲切好打交道。 杜瓯茶见一个女孩踮脚站在窗边,温言问道:“英娘,你在作甚?” 名叫英娘的女孩答道:“回杜娘子,姚娘子说,她姨母是个很有趣的人,自创了一个重阳节的风俗,就是往窗户上插胡葱和汉葱,第二天日头照过来,寓意‘聪明’。姚娘子说,人聪明,比步步高升更要紧。” 杜瓯茶点头:“嗯,饭食行,的确,不缺葱姜蒜。” 她放下食盒,姿态优雅地将紫菊插入瓷瓶中,摆到窗下案几边,研看须臾,皓腕轻舒,将或已蓬勃盛开、或仍含苞待放的不同花枝,细细调整了,才满意。 杜瓯茶笑吟吟地回头,向女孩子们道:“重阳,还是要采菊。这是端王府里种的上品菊花,云殿紫蕊,王府的小厮今日特地给我拿来的。明日朝暾升起,阳光从东窗撒进来,这紫色,必定越发美轮美奂,你们呀,要多看真正的好东西,画出的画,织出的锦,唱出的歌,奏出的曲,才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她说着,将食盒开了,取出几块精致的点心,招呼道:“来吃糕点,我用栗茸做的,上头是滴酥鲍螺。在王府,端王饮茶时,最爱吃我做的滴酥栗茸糕。” 女孩们到底年纪还小,一听竟能吃到端王吃的好点心,纷纷嬉笑着围拢来,你抓我捏的,将栗子糕塞进嘴里。 方才往窗棂上插葱的英娘,边吃边赞,她是个开朗的小话痨,说完糕饼,意犹未尽,还要议论别的。 “杜娘子,端王看着,性子真好,看谁都眼带笑意。他平日里在府中,也是这般吗?” 杜瓯茶道:“是的,端王待我们极和气。” 英娘身旁另一个女孩,大约觉着气氛亲密融洽,遂也大着胆子品评道:“端王慈眉善目,不过,我觉着,还是简王好看。” 再一个女孩接上话头:“简王看起来有点凶。姚娘子那位夫君,邵提举,才不错。只是,只是,有些老。” “邵提举哪里老了?邵提举是最好看的。” “不对不对,沈老师才好看,像画上的人。” “嗯!我站你这一头,沈老师最好看。” 都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正是最爱谈论男子的年纪,一时之间,屋子里莺声燕语,响个不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