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咬了咬牙。 且不说姚欢如今得了孟皇后的青睐,哪怕她只是个普通租户,为流民修屋为县里办学的两桩举动,就足够令郑修敬佩了。 郑修本不愿,在男人该挺身而出的时候,将个给县里行善的女人推出去挡枪。 但禁军小头目的意思很明显,今天要见着姚娘子才谈。 郑修只得让王犁刀往开封城去寻姚欢。…… 姚欢坐着王犁刀的骡车奔到田头时,日头还没偏西。 见到眼前情形,她本能地有些发怵。 上辈子在现代社会,她靠脑子和做ppt吃饭,项目的对手再刁滑,起码表面上是斯斯文文坐在谈判桌边的。 此刻突然面对一支不知为何要寻她晦气的大宋正规军,打眼望去乌泱泱一片,粗蛮煞气能盖过呼啸的西北风似的。 她一个整日里与文官良民打交道的小买卖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来自成群结队的雄性动物的压迫感,令她战栗。 原来穿越小说里的大女主光环都是骗人的! 我怎么好像,腿开始哆嗦了啊。 姚欢往郑修和王犁刀身边挪了挪。 郑修低声对她道:“姚娘子莫怕,我是朝廷命官,有我和犁刀在,他们不敢对人动手。况且,娘子你是朝廷旌表的节妇。” 姚欢一个激灵。 旋即给自己鼓了鼓士气——对啊,我是公家盖章了荣誉的,我还差点成了赵家人的妃子呢。 她撇过头,望见不远处,自己所雇的那些流民们瑟缩在一处。 当中其实有不少青年,但一眼看去就是不会反抗的模样。 大宋流民太苦了,而且苦惯了。 苦难并不一定像小说里那样,会戏剧化地激发他们的斗志搞出聚义梁山的壮举。 苦难更多时候,更令人对权贵怕得要死。 但流民们的目光,其实很复杂。 有焦急,有惶恐,但又蕴含了倚靠的信任。 在他们看来,姚娘子这个挺年轻的小妇人,既然不同于开封城里那些美丽却又较弱的千金闺秀,既然能出来行走江湖,能不偷不抢地租下官田,能与县里官员说上话,能给他们这些逃荒者盖屋子付工钱……她就应该同样能有本事,去与眼前这些粗悍的军爷们交涉。 两个还没桑枝高的娃娃,大约觉得现下的气氛没有早间那般紧张可怖,默默地挪过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试图将田埂上被禁军铲倒的小桑树扶起来,种好。 姚欢的目光落在娃娃的脚上。 眼看冬至了,田里土坷垃都冻得硬梆梆,这俩娃娃脚上还是露着趾头的破旧单鞋。 姚欢眼眶发涩,胸中发滞,喉头汩汩甜腥味上涌。 什么世道! 文明盛世的曙光? 曙光个屁。 仅仅是刚刚活下来还谈不上真的温饱的日子,都不让人过? 姚欢心道,我当初是花了自己的血汗钱,租的朝廷的官田,白纸黑字立的契,朝廷给我免的税我也又捐出去办教育了,朗朗乾坤,我为啥要怂? 她觉得腿肚子似乎不那么抖了。 她走到田头,对好整以暇坐着手拿皮囊喝酒的陆指挥使跟前,恭敬问道:“军爷缘何突然来毁田?” 陆指挥也不起身,只抬了眼皮向姚欢道:“好教娘子得知,殿前司看中此处,要练兵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