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希望魏夫人能在彼此都还留着一份颜面时,晓得人各有志的道理。 她又向晴荷强调:“我既送还了曾四公子所赠的名贵之物,夫人还是要给我写个凭据。天也不冷,我就在此等着。” 晴荷无奈,转身进了院门。 姚欢正想让到一边,莫在人家大门正中央太过显眼,却见一辆骡车踏土而来。 停稳后,车上下来一个布衣老妪,铁青着脸,几步跨到大门前,高声叫道:“上回给钱还是夏月,怎地秋月里的钱,不打算给了吗?若不给,我冬至便来你们这门前烧纸!” 她未喊得几句,曾府的一个管事已出来,神情冷漠,将一个信封给了老妪:“是秋来疏忽了,我们曾府怎会赖账,你大喊大叫做甚。里头是钱凭,自去银柜取了吧。” 老妪钱契到手,便不再纠缠,上了骡车离去。 曾府管事扭头,看到姚欢诧异地盯着那远去的骡车。 他适才在里头,已听手下人说了几句,道是姚娘子不肯进门拜见魏夫人,就在墙根下等着。 管事心念转了转,带着讨好的口吻解说道:“这婆子的儿子,原也是我府里的马夫。去岁国子学几个监生有一次郊游,该着四郎做东,但正好遇上娘子你来府中做认义亲,在大郎院里,教四郎救下了……四郎那日没去,马夫带着车去的,不想,一车人夜里回来,翻入了城外的汴河,都殁了。这婆子孤苦,枢相吩咐了,每季给她些银钱度日。” 姚欢惊愕。 她脑中空白了几息,渐渐反应过来。 倘使自己没有穿越,那姚家姑娘可能就真的一头撞死在汴河边了,也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事。而自己那日来曾府,被曾恪险些推到井里时,曾纬出手相救,也因此留了下来、直至护送她与姨母回家,没去什么郊游。 如此说来,曾纬的确是救了她姚欢一命,但,曾纬又何尝不是因此而躲过一劫? 姚欢再一思量,似乎更明白了。 为何她在穿越前的现代时空里,所读的史料,没有一则提过曾布这个幼子为官为政的事迹? 因为,他在公元1095年的初夏,还是个没得到功名的监生时,就已经殁于汴河。 原来,曾纬,才是她穿越来后改变人生的第一个人! 一时之间,姚欢心头涌上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仿佛一个荒诞的梦。 “姚娘子。” 晴荷在身后唤她。 魏夫人大约终究端着老牌京城名媛的身份,没再含糊,果真签收了那几件贵重珠宝。 姚欢接过盖着印鉴的收讫凭据,冲晴荷笑笑,又将身侧包袱取下打开,取出一件衣服还给她。 是那日晴荷披在她身上遮羞的褙子。 午间的阳光那么亮堂,但晴荷觉得,都没有眼前这女子的眸光亮。 或许,小小的星辰,在光明的尊严上,的确,未必输于不可一世的中天日月。 晴荷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新的惶恐。 这看起来有点倔强但不刁滑的姚娘子,做不成自己的主母了,不知四郎将来要迎进门的,是这京城中哪家权贵人家的千金呢? 不远处,有两副目光,亦落在姚欢身上。 “我就说,她和曾府有些古怪。不像只是认了个干亲、免了曾枢纵容孙子逼娶民妇的麻烦,那么简单。在襄园,她那模样,像是被曾家公子强占了身子的。” 张阿四眯着眼睛道。 他近旁,站着个不到三十的妇人,面容妩媚,但神态气质流露着鄙俗。 “阿四,你得谢我,要不是我偷偷地去富贵人家放火,教你们这些禁军能救火讨赏钱,你怎会见到有趣之事?” 张阿四道:“我和兄弟们将你从逍遥洞里赎出来,这大的恩情,你怎么不谢我?” 妇人默了默,又道:“你且去打听仔细了,若那丫头真的又被曾家欺负过,我好歹是她母亲,大可上门要个说法。若没被欺负,是不是,有其他的生财之道?待弄到钱,赁了新屋,就能将汝舟接回来。” 张阿四睨着她:“那我呢?” 妇人道:“你搬来同住。” 第259章 同“情”人 尚未立冬,泾原路和环庆路之间的大山,已迎来了初雪。 积雪令大军归乡的节奏缓了下来。 好在粮草尚够,慢些便慢些,对营中的老弱和伤员,反倒利于修养。 刘阿豹的肚子,愈合得不错,说话的中气,眼见着就足了起来。 他靠在帐门口晒了会太阳,抚摸着邵清每隔三日就帮他换一次清洁桑皮布条的肚子,扭头看看那救了自己一命的夏人。 “马庆,你怎地一路来,都像邵先生的影子似的,行军粘着他,驻扎时也不出他的帐篷?” “我不敢。” 马庆淡淡道。他的目光,越过刘阿豹,投向帐外。 洒满阳光的雪地上,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