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浊的双眼瞪着幔帐许久,终于再次被那个念头打败裹挟。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萧如月,问她:“好孩子,你爹娘说,让我帮你指门好亲事。你信我吗?” 萧如月嫣然笑道:“如月但凭姑母安排。” 贺老夫人笑起来,连说了两声好。而后她看向陶娘,道:“你去找他来,我有些话,想要同他说。” 她曾经拥有过无比幸福美满的家庭,幸福到以为可以对抗那算命术士所说的胡言乱语。但是后来,她的幸福美满像一面摔碎的茶盏,四分五裂。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断壁残垣,只好想起那个算命术士的话:她的二儿子,是个天生的灾星煞星,命数凶险,冲撞亲友,日后必定感情淡薄。 贺容予的出生和别的孩子不同,很顺利,他也很早熟。早熟到,让贺老夫人觉得这不是她的儿子,而像是个陌生人。 她喜欢她的大儿子。可后来,她的大儿子死了。 她昨夜还梦见她的大儿子,她拼了命地想找回她的大儿子。 而萧如月,曾经是她大儿子一度要定下亲事的人。 萧如月仿佛联系起了她的过去和现在。 老夫人嘱咐陶娘:“你快些去寻他,快些去。” 陶娘不敢耽误,赶紧去找了贺容予来。 - 他的母亲很少会主动要求找他,当见到陶娘的那一刻,贺容予甚至愣了愣。他跟随陶娘而来的途中,心情甚至有些雀跃。 再如何早慧,面对从未得到却一直想要的母爱,也难免失态。 但贺老夫人再一次让他寒心。 她坐在床边,一张脸写满了苍白的病态,眼神却那么有力地望着他。 贺容予恭敬地唤了声:“阿娘。” 贺老夫人一怔,而后问他:“既然你唤我一声母亲,那我有一件事要你做,你可愿意。” 贺容予抬起头来,眼神淡淡地逡巡一圈,和昭昭的目光对上。 “母亲请说。” 贺老夫人指着萧如月:“我要你娶如月为妻,你可愿意?” 贺容予的眼神再次冷下来,窗外的酷暑无法跨越这座布满花草树荫的小院子,房间里阴阴凉凉。 “不愿意。”贺容予回答她。 贺老夫人似乎料到了这个答案,她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声音也波动起来:“那倘若我以与你断绝母子关系相商呢?” 昭昭愣住了,萧如月也愣住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相劝:“母亲/姑母……” 话音未落地,贺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马上要晕厥过去。她们不得不先照顾人,又是请大夫,又是喂汤药。 贺容予的答案,自然也就被延迟。 贺老夫人一直到夜里都没醒。 有萧如月在,昭昭帮不上什么忙。她悄悄地退出那座小院,回到自己房间。 她把云芽指使走,房间里阒寂无声,巨大的悲伤将她整个人淹没。昭昭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泪,她听见母亲那句话的时候,心里震惊不已。 但是…… 但是她知道,贺容予会答应的。 贺容予和老夫人之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昭昭无从探究这秘密是什么,但她清楚知道,贺容予对老夫人的索求。他想要母亲的爱,期待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而现在,老夫人拿这件事威胁他。 他又本就对婚姻无所求,不论是谁都一样,李家姑娘走了,又来了萧如月。如星如月,萧如月也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 昭昭只觉得心里揪着一般的疼。 她捂着心口,趴下去,无声而剧烈地哭。 她太难受了,想找点什么缓解。于是想起了喝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云芽听见动静后,还是去向贺容予禀报。 “王爷,三小姐似乎喝醉了。” 贺容予捏了捏眉心,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静默地坐了会儿,起身往昭昭的院子去。 昭昭喝醉了。 贺容予推开门,看见她醉醺醺地抬起头来,一双眼泛着红,似乎很是委屈。 昭昭看见了贺容予的脸,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踉跄着朝他走近。一个趔趄,跌入贺容予怀里。 “二哥……” 贺容予扶住人,没有说话。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