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英是个二十来岁的女郎,出身山东世家大族,死了未婚夫后一直云英未嫁,来到长安后便入了宫到皇后身边伺候。皇后爱她聪慧不卖弄,貌美不张扬,一直留她在身边跟随。其他女官在宫里有过夜的地方,若英的住处是皇后特意赏赐,华丽气派,女官里算是头一份。 若英半跪软罗榻,手执提梁紫砂壶,斟满一杯茶后奉上:“这局棋如何解,全凭娘娘心意。” “此话怎讲?” “娘娘母仪天下,乃万民主母,此局就如天下苍生,棋子如何落,得由娘娘过目。这棋究竟是不是残局,是解还是不解,亦是娘娘说了算。” 皇后笑着指了指若英:“既以棋比人,那太子在何处呢?” 若英小心揣测皇后心意,适时藏巧于拙:“婢愚钝,看不出太子殿下在棋中何处。” 皇后宽袖一挥,黑白棋子四处飞落,青玉棋盘残局不再,空无一子。皇后手中一枚棋子重新落下,淡淡笑道:“他不在其中,你当然看不出。” 这是一局新棋。若英不敢再想,胆战心惊垂下头。 陈老相公的弹劾上奏后,第二日皇后命人赏陈老相公的妻子陈老夫人一对玉如意,又赏太子妃陈氏一对萱草纹花簪,雕百子婴戏图的插屏。 萱草,又名宜男草,和百子婴戏图案一样,皆是求子的寓意。太子妃陈氏看到赏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被宫人提醒后才僵硬着身体跪下谢恩。 圣人得知皇后赏赐陈老夫人和太子妃,称赞皇后大度宽容。午膳时在皇后面前谈起陈老相公,颇为头疼:“老相公从前是个平和人。” 皇后亲自替圣人布膳,笑道:“想来是妾身的不是,才叫这样一个平和人变得不平和。” 圣人拍拍皇后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和你无关,是这门亲事让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语气无奈,有些遗憾:“当初为太子择亲,应该再慎重些。” 皇后依然用她那双仿佛能容纳一切的似水眼眸含笑道:“陈家是长安的老世家,陈老相公又是出了名的清臣,太上皇为太子选陈家,本意是想陈家好好辅佐太子。” 圣人面上难得闪过一抹冷意:“既是清臣,为何不拦着太子,他本该在你们母子间周旋调和,反倒任由太子逼迫亲生母亲,叫天下人看笑话。” 母不慈而子不孝,大抵就是陈老相公的主意。太子宫门请罪固然能够施压皇后,可别人也能借此动摇东宫。长安闻风而动的人,不止一两家。 “老顽固,不知所谓。”圣人不满地吐出两句。 皇后心想,不是老顽固,眼里又怎会只有牝鸡晨鸣四个字。清臣孤臣,有哪个不是大惊小怪的道学家?想必陈老相公早就对她不满,成为东宫的岳丈后,有了底气,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太上皇肯定想不到,陈老相公会以防备皇后为己任,其他事全不入眼。这门亲,选的好啊。 皇后细声细语让圣人不要动怒:“他防着我,何尝不是忠于太子?他虽顽固,但忠心可嘉。” 圣人也没想过要对陈老相公做什么,这是个老臣,向来有清誉,不然也不会被相中和皇家结亲。圣人私下斥过也就算了,当着人他不但不会训责,而且还会想办法安抚。 圣人歇歇气,语气稍有和缓:“陈老相公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我夫妻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心中有数。江南郡公犯下大错,你处置得很好,至于太子……” 圣人有些为难。太子行事,愈发偏激。 皇后目光柔柔看着圣人,恳求道:“太子年轻,一时糊涂走错路,好好教导便是。陛下三思,莫要因为旁人做错的事,和太子离心。” 圣人惊讶问:“梓童,难道你一点都不怪太子?” 皇后脸上露出慈母的笑容:“陛下,他是妾身的长子。” 圣人为皇后夹她喜欢吃的芙蓉虾卷,宽慰道:“梓童说的是,他毕竟是你我的长子。” 两个人用膳,从来不兴在别处用膳时食不言寝不语那套,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一顿饭很快吃完。由宫人伺候盥洗,用青盐擦过牙清茶漱口,圣人和皇后在里间紫檀木镶宝石的御榻斜卧小憩。 宫人们听见珠帘后若有若无的几声轻笑,红着脸退到外门。 吏部很快发下江南郡公流放的公文,公文下达当日,没有任何停留,当天便有解差押送江南郡公离开长安。 城外十里长亭处,明婉强打精神等在此地希望能见父亲一面。 在寺庙同赵福黛大闹一场后,她在长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