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去问了喻教授,他神色已然平静,可他越是这样, 越是让喻教授无法安心。 “您据实说就好了, 我都接受。” 喻教授看了一眼片子,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饶是如此,他也仍然给阮星蘅找了科室里最擅长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说:“其实住不住院意义不大,她的病只能等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平时按时吃药就可以了。” 阮星蘅眼皮轻轻动了一下,问, “会有生命危险吗?” “随时都有。” 专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开玩笑道,“教科书上就有的经典案例,小伙子心乱了啊。” 喻教授没说话, 神色复杂地盯着阮星蘅看了一会儿。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阮星蘅, “给你放段长假, 好好陪陪人家姑娘。” 阮星蘅点了下头。 想到姜黎的性格, 他又苦笑一声。 “麻烦您不要告诉她, 我怕她多想。” 喻教授嗯了一声, 自然明白自己这学生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宽慰了两句, 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圈。 “这事放别人身上也一样, 就我家那姑娘, 当初死活不肯上我的手术台, 哭着说不要爸爸来动刀子。小姑娘年纪小, 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是怕我伤心接受不了。” 事实上, 他的确接受不了。 手术刀一刀刀划在女儿的身上,他弯下腰想要再看看她的脸,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喻教授抹了一把脸:“但是我不后悔。” - 最后的一个夜晚,入了夜的病房静悄悄的。 姜黎蜷着腿趴在床上看窗外天空的星星,阮星蘅安静地坐在她床边替她揉散手上针头落下的淤青。 短短几日,她消瘦了许多,瘦削的肩头罩着宽大的病号服,多了几分摇摇欲坠的美感。 “阮星蘅,我想去天台看星星。” 在宁大附中的每一个晚自习,她借口上洗手间的名义偷偷溜到学校的天台看星星。不出半个小时,他便也会跟着过来。 姜黎笑眯眯地回头看他:“班长大人,你也逃课来看星星啊?” 阮星蘅抿住唇,从她笑颜如花的一张脸上移开,不为所动道,“我是来抓你回去的。” “那段时间好美好。”姜黎微微偏过头,“不用关心学习以外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一直没跟你说清楚,因为我大概是个很不喜欢承认错误的人。现在想想,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时间了。” 窗外的风吹过来,有些冷。姜黎打了个寒颤,又立刻见阮星蘅起身将门窗都掩好。 他从衣柜里又抱出一叠厚被子,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好像要用重量把她整个人扣在这儿。 姜黎被压得喘不过来气,脑袋从被角钻出来,抬头一下撞进他晦暗如墨的眼睛里。 “会有以后的。”阮星蘅抵着她,语气固执,“我陪着你一起。” 姜黎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我问过医生啦,医生说没有配型之前就像一枚定时炸弹,我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掉。我不希望你到那一天突然的很伤心,所以提前给你打好预防针。” “其实我一直是个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关系的人,每段关系开始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最终离开的准备。小的时候妈妈不要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对待每段感情去享受过程就好了,不用在意结果。” 姜黎捧住他的脸,他不再揉她的手背,她却感受到手上滚烫的热源。 他在哭。 隐忍的、不发出一丝声响,像是绝望的悲鸣。 在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姜黎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陪着他。 再也不会有人每天早上亲亲他的额头,笨拙地踮起脚给他打上一个温莎结,大胆直率的在他耳边说“好爱你”。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未来。 将不会再有她。 可是这一切,本来就是为她筑构而成的。 阮星蘅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眸湿润,在这个黑夜里又有了别样的光泽。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面颊,低哑的声线贴近她整个人,手掌从她的头顶缓缓后移,最后轻轻按在她的后颈处,似乎想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别怕,狸狸。” “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去死。” 他疯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