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地,想起那夜在匈奴王庭。 好像这一生,他只牵着沈柔的手,散过仅有的一次步。 为什么不多走几步呢? 就这样走到天长地久,岁月尽头。 卫景朝吐了血,又开着窗户冻了一整夜,翌日便头疼得厉害,乃至于起不了身。 他的病情,很快传到了宫外。 生病的第三天,章懿公主孟与馥入了宫。 卫景朝强撑着见了她。 他坐在榻上,脸色白得像是见了鬼,毫无血色,勉强扯了扯唇角,“阿姐怎么来了?” 孟与馥逡巡着他惨白的脸色,无声叹口气,“怎么成了这样?” 卫景朝摇摇头,没说话。 孟与馥开门见山问:“因为沈柔吗?我听闻,那天是她的生辰。” 卫景朝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床帐,没有说话。 孟与馥又问:“你爱她吗?” 卫景朝轻声答:“我爱她。” “那你当年为何答应娶洛神?”孟与馥望着他,满眼不解,“我从没有懂过,你明明那么喜欢沈柔,为什么——” 从匈奴到凉州城,又从凉州城回京城。 这一路,将近两个月时间,她亲眼见着卫景朝和沈柔相处,很清晰的察觉到。 她的弟弟,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叫沈柔的姑娘。 他总会默默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看到她时会笑,会注意到她所有的不舒服。在路上碰见一根草,都要喊她来看一看。 后来回了京城,他答应和洛神成婚,孟与馥便不大理解。 但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柔弱公主,在诡谲多变的朝局中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力。 卫景朝闭上眼,“是我蠢。” 孟与馥定定望着他,“若是她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卫景朝睁开眼,楞楞想了半晌,道:“若是她还活着,我愿意折寿十年……二十年。” “阿姐,纵然我死了,她活着,也是好的。” 他说着说着,心口又是一疼,唇角很快溢出一丝血色。 那一丝血色,刺眼至极。 孟与馥不忍地偏开头,不知道在想,挣扎了半晌,轻声道:“她还活着。” 卫景朝面无表情,“阿姐不必安慰我。” “四年了,我能承受。” “我没有骗你。”孟与馥难过道,“那年她跳入曲江池,是我让人把她捞走的。” 卫景朝抬头看她,似乎忘了如何反应。 孟与馥垂眸:“那会儿我和五城兵马司江大人正在曲江池下游垂钓,见有人漂过来,便央求江大人把她捞了上来。但沈柔哀求我,让我送她走,我便没有告诉你。” 她说的详细,有理有据,很是可信。 卫景朝几乎是瞬间从榻上弹了起来,嗓子里跟堵了棉花似的,半晌硬撑着开口:“她现在,在哪儿?” 孟与馥垂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捞上来的,还有沈元谦。”孟与馥轻声道,“他们兄妹两个一起走了,我不知道去了何处,没有问。” 卫景朝脸上,呈现一种又哭又笑的奇观。 嘴咧着笑,眼睛里落着泪,脸上的肌肉似乎不知道是该随着眼睛走还是随着嘴巴走,奇形怪状地牵扯着。 连嗓子里的声音,都像是破风箱里发出的呜呜声,稀碎的,不成音调。 他几乎是赤着脚下了床,就要喊人去找沈柔。 可是一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激动地几乎要哑掉。 孟与馥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你不要急着高兴。她走之前与我说,不想再见到你,求我替她保守秘密。” “景朝。”孟与馥叹口气,叫出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喊过的名字,“你伤透了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