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是她的儿子,深知她每每心虚时,便是这幅模样,见状便再无不明白的。 他闭了闭眼,道:“明日,我会去参加廷议,说服众人拥我我君。” 然后,他语气很轻很淡:“母亲贵为大齐公主,本该与大齐同生共死。只是好歹生养我一场,母亲自请落发吧。” 长公主脸色倏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卫景朝,我是你亲娘!” 卫景朝没有看他,闷头进了内室。 长公主追在身后,欲要与他争论,却被人拦住去路,只能在身后怒道:“卫景朝,逼死沈柔的人,是你。” 长公主怒道:“我不可能走,你死了这条心吧。” 卫景朝眼角涩涩发疼。 但他却很快闭上双眸,挡住欲要滴落的泪珠。 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竟是个爱哭的人。 以往冷淡傲慢的人,每每想到沈柔,眼泪便不受控制,争前恐后往外涌。 长公主继续在背后喊叫。 卫景朝不为所动。 他手握无上权力,长公主也拿他没有任何法子,只能无能跳脚。 他心底忽然骤然变得很平静。 哪怕是为给沈柔报仇,他也得做这个皇帝,掌这个权力。 翌日廷议,卫景朝如约参加,当堂宣告洛神公主死讯。 短短几日,他已瘦得形销骨立,俊朗的脸庞凹陷下去,更多几分锋利。 脸色却不太好,黯淡无光。 满朝文武见了,都颇为感念他的深情。 甚至还有人劝慰他切莫太伤心,公主之死没有人愿意看到,但事已至此,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当下困境。 于逸恒头一个带节奏,“长陵侯未婚丧妻,刺客实在可恨,我们要为洛神公主报仇。” 刑部早已拿出备好的卷宗,口齿清晰道:“据查证,那日刺杀公主和侯爷的人,是几位藩王府的人。” 于逸恒大为愤怒,当即道宗室藩王不仁不义,不堪为君。而长陵侯亦是皇族血脉,身份尊贵,才华卓绝,战功赫赫,不如自立为帝,为公主报仇。 卫景朝孤寂站着,没有回话。 于逸恒更来了劲:“宗室欠长陵侯多矣。先是沈家女郎,再是洛神公主,长陵侯两次大婚都毁在宗室手中,如今合该给侯爷赔礼道歉!” 他游戏人间久了,煽动性便极强,字字句句将卫景朝塑造成完美受害者。 而卫景朝形单影只站着,一身悲戚哀伤,痛不欲生,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有觊觎皇位之心。 当即,便有人觉得,真给卫景朝做了皇帝,似乎也不错。 诚如于逸恒所言,他血脉尊贵,才华卓绝,战功赫赫,文治武功无一样不是佼佼者。 更难得仁义两全,忠诚孝悌,谦和待下,如此种种,有说不完的好处。 他毕竟是外姓人,纵有皇族血脉也远了。有人试探着开口:“公主临终前,可有遗诏?” 卫景朝苦笑一声,“公主遗言……不提也罢。” 众人纷纷看向他。 门下侍中劝道:“侯爷还是说吧,下官还要照公主遗言,起草遗诏。” 卫景朝没说话。 这时,一位在场的礼部官员迟疑道:“我听人说起,公主遗言,愿效尧舜,让位卫郎,望郎携万里江山,共襄盛世。” 卫景朝摇头道:“我无德无能,不堪如此。” 于逸恒高声道:“若侯爷无德无能,世上便再无人敢称自己德才兼备。” 这话,委实不假。 另有几个早被笼络的官员,附和起于逸恒。 实则,对于满朝文武来说,谁当皇帝并不重要。 洛神公主也罢,卫景朝也好,都是极好的领袖,他们也愿意拥护。 而且,他们还没忘,京城外还立着长陵侯手下的四万精兵。 凉州城三十万大军,人人都唯他马首是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