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凄楚太盛,容锦心下不忍,为她梳鬓发的手越发轻了,又温声劝慰道:“太后争了一世了,也该累了。现下这样也很好,您还是尊荣无双的太后娘娘,没有任何人能越过您去。” 她手下一顿,接着道:“便是陛下,当着外人,不也还得恭恭敬敬唤您一声母后吗?” “不。”太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没瞧见吗?大梁就要易主了,宫里又多了位太妃娘娘呢!” “便是太妃又如何?您才是先帝临终前亲封的皇后,这大梁的太后!她纵是太子殿下生母,到了太后面前,照样得下跪行礼!” 话说得不错,可太后却又摇了摇头,“可哀家,不该如此啊……” 不该装疯卖傻,以求保全。 不该困在这长乐宫里,终年不见天日。 她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容锦,储君若是继位,他有自己的生身母亲,这宫城……又焉有哀家立足之地。” 容锦服侍她多年,一听此话便知晓她心中打算,只是…… 她放下手中玉梳,跪在了太后面前,哀求道:“娘娘,收手吧!再来一次,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了!” 太后偏过头没看她,目光飘向远天,轻声道:“哀家现如今,便已然是万劫不复了。” 再万劫不复,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 梁国册封储君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天下,与此同时,与梁国交邻的景国也出了一件大事。 景国陛下久病不愈,已于数日前驾崩。 即位的,正是数月前出使梁国的太子殿下——萧衍。 鸿胪寺的折子递到楚宁手中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 想不到自己无意之中,已然改变了整个历史的进程。 诧异之余不免心下也有些不安,萧衍最后离去时说出的那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实在是令人心慌。 总觉得是个隐在暗处的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轰然炸开。 她抿着唇,攥着折子的手微微发紧,关节处已泛青白。 怔忪中,折子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抽走。 这般做派,楚宁不用抬眸看也知,定是那个嚣张跋扈,惯会以下犯上的沈时寒。 沈时寒倒不知现下自己在她心底的形象已经如此差了,他看了眼折子,随意搁在案桌上,说话的声音清清冷冷,“景国太子倒是对陛下情义深重,隔得这么远也眼巴巴地遣使者送信来。” 楚宁没听出他话里酸溜溜的意味,还微敛着眉头问他,“什么信?朕没看到啊!” 沈时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轻描淡写地开了口,“臣在鸿胪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烛火,烧了。” 楚宁简直不想拆穿他,这大白日的,哪来的火烛,分明就是自个儿看了还不想让她看。 不过她也并不想看,萧衍已然不是她印象中乖巧懂事的弟弟了。 何况,两国一向不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了战火。 他既登基成了天子,往后,便是两军对垒,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再多纠葛也无益。 只是,楚宁现在又在愁另一件事。 她抬眸看着沈时寒,问道:“景国换了天子,十五日后便该举行登基大典。按规矩,各国该派使臣前去观礼,依沈大人看,该派谁去?” 镇国侯死后,他的爪牙沈时寒收拾了个齐全,朝野动荡了好一阵,一直都没缓过神来。 现下朝堂上能担事的拢共就没几个,何况年关将至,她又是这么一副破败倾颓模样,朝中也不能缺了人。 这两厢计较下来,楚宁真还想不出什么好的人选来。 沈时寒心中倒是早已有了人选,前几日,不是正有人眼巴巴地为天子寻储君吗? “左司郎中韩寿,臣看着甚好。” 他略一停顿,又道:“还有礼部的程侍郎,也是个能担重任的。” 楚宁知晓,这便是她此前口中所说的倒霉蛋了。 只是不想,这么快就被沈时寒惦记,收拾上了。 她心中默默为这两人点了一柱香,这才道:“可这两人官职不够,传了出去,有损梁国泱泱风范。便再加一个吧,监察御史孟恒。” “他清正廉明,又兼能言善辩,朕看很是适合此番出使景国。沈大人看可好?” 她话说得半虚半实,清正廉明是真,可能言善辩却是怎么也够不上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