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逸从殷大士房中出门时,谢萄见他一脸的疲惫,但事关重大,他不敢隐瞒,回禀道,“百里捷肯说话了。” 没错,那日在地下陵墓,萧行逸一路追踪背后操纵者至地宫深处,直到尽头,才满头白发的百里捷捉回。 算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他慢慢地屋中换身衣服,出门时正是黄昏,他揉揉太阳穴,逢魔时刻,正是送人上路的好时机。 除了萧行逸与谢萄二人之外,所有人都以为百里捷回去日光城,他向来胆大心细,瞒得住天下人。 他被关在一间空屋子,前几日不说话,只说要吃肉,生牛肉。 萧行逸令谢萄直接给他一头牛,他踏进空屋,密封死,只有一扇高天窗斜斜照进血色夕阳,满地的腥血凝结成块,苍蝇贴着血面飞,叁日前送来的那头水牛倒在地下,已暴露出锋利肋骨,百里捷毫不在意,大口大口啖着生肉。 几日不见,他头发大面积飘落,露出青灰色头皮,黑色的指甲长长,锋利弯曲,如同利爪。 皮肤皲裂而沟壑连连,再看不出当年博学鸿儒的大家模样。 萧行逸这几日的冲击,对这些异象早已见怪不怪,拖来一把木椅,坐定,随手将一本画卷扔在他面前。 百里捷接过,颤颤巍巍地抖开画卷,那是行香寺馆藏的一幅画,画中主角身正是自己的师傅丹玄子,身披朱衣,正要飞升。而左边站着的便是他的大徒弟,当年的桫椤祖师,今日的反神大儒百里捷。 他满眼的血红,咧开嘴露出黑黄的牙齿,“原来,你离开滁州撇下众人回去了日光城,风尘仆仆,只为找一幅画证明我的身份。” 滁州那夜,他不放心殷大士,偷偷跟着她一路从河畔至住所,阿傩揭秘百里捷身份时,他在暗处将一切听了去。 此后为找出证明其沽名钓誉的证据,萧行逸连夜赶回日光城,终于在行香寺内一处尘封已久的藏室中,找到一幅他的画像。 只是萧行逸此时头疼至极,不发一言。 百里捷幽幽一叹,“本以为本座活得够久,就不再有人记得我的身份,但还是被你找到了。不愧是本座看好的人皇,啧啧。” 萧行逸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这张脸污了他的眼,闭上眼挑起眉毛说,“你的学生们看见你这幅模样,不知会做何感想。” “若是为我揭穿我身份,你要至我于死地,本座无话可说。”百里捷嘿嘿一笑,额头皱起川字纹,整张脸都在凹陷,“你是为那殷朝公主报仇不是吗?” “殷朝神爱公主,那是亡国灭种的祸水!举止妖媚无端,绝非真正的正大仙容,如何能成神!”他声嘶力竭道,又跪行至他膝边,“我的好徒儿!你是为师这百年来唯一的骄傲,不能让这样的误国的伪神迷惑了你!” 祸水?女妖?还有什么脏水都尽管往她身上泼,他忽然觉得自己连愤怒都没有力量,百里捷仍在原地骂骂咧咧,他充耳不闻,忽然开口,“她叫殷大士。” “你说什么?”百里捷似没听清他的低语,惊异问道。 萧行逸自顾自说,“听说她出生时天边出现一朵观音云,如果是本王,可能给她取名萧观音,但她一点都不俗气,闺名换作大士。” 萧行逸起身迎向屋内唯一的月光,“她九岁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十岁时,被她亲哥哥送到莲宫,说是为国祈福,其实不过只为了方便自己可以随时随地占有她。” “你知道,殷释天寝宫内有一条用金玉铺成的天梯直通天周山上莲宫吗?” “是你们把她抬上了圣女的位置,也是你们朝她破尽脏水,祸水,伪神地指责她。” 他低下头,满眼的嘲讽,“就算她是祸水又怎样?本王连殷释天都敢杀,难道还会害怕一个女子?” 百里捷抬起头,鼻孔张大,指尖不停地哆嗦,心中闪过一丝无数念头,“你…是你杀了天龙皇帝!” 殷朝皇帝上任时,由祭司代替神的旨意受封,在人世间便是神的化身。 萧行逸岂敢杀神!他不敬鬼神,不信天命,难怪百鬼不侵,行起事来,万事万物皆为他让道。 百里捷满眼惊恐地看着萧行逸一步一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