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以前教我做的,不想你竟然见过了。” 张知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万花筒,想起前生种种,只觉恍如隔世,心道自己只怕今生再也回不去了,她也舍不得放下爹娘回去了,一时将万花筒攥得紧紧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在心底对那头的爹娘不停地说对不起。 十四年了,它乡也成了故土,张知鱼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看到万花筒她才惊觉,自己今年连做梦也没有梦到过高楼大厦,她的魂魄恐怕要永存大周,再也无法回去了。 顾慈从来没有看到鱼姐儿掉过眼泪,看着她哭,心说都是钱闹的,他不就贪图李三郎给他倒货赚的那三瓜两枣么,竟让小鱼都气哭了。 由此可见钱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他以后再也不藏钱了! 想到大家一处耍到大,竟为这事儿生分了几日,也忍不住掉了泪道:“我以后不瞒你了,我都改了,你别气我,气坏了身子,谁来治我呢?” “我是为我自己哭的,谁为你哭了。”张知鱼破涕为笑,哼道。 两个花猫脸上都还有泪,却已经笑开了。 外头阮氏看着和好如初的两人,帕子都揪烂了,回头对得意的林婆子道:“这事儿竟然是真的,慈姑真的开花了。” 两人和好如初的消息,不消半日就传得人尽皆知,张阿公忽然有了写书的灵感,将门儿一关奋笔疾书写了好几张纸,他老人家自从写了第二本便卡了壳儿,已经四五年不曾再提笔了,此刻下笔如蹿稀,不由拍腿大乐,心说果然烦恼多得人写的字儿也多。 他看这家再折腾几次,他迟早得写得青史留名! 这头张知鱼看着顾慈买过来的一堆吃的,喊来大桃和牛哥儿一起出门踏春,把东西吃完了,不然放坏了太可惜。 春日河上人群如水,大家都捧着吃的在桥边看船娘唱曲儿。 傩戏摊前挂满了诡异夸张的鬼神面具,张知鱼拿起一个白蛇面具道:“以前觉得白蛇传是悲剧,现在想想许仙和白娘子都得道成仙,天上岁月久,两人在一起的机会比凡间多多了。” 说到这个她就想起宝玉和黛玉,小时候为这个故事哭,觉得人人都可怜,大了就觉得宝玉和黛玉都已回了太虚幻境,再续前缘也不难的。 顾慈听她说过这个故事,但他一直觉得小鱼说得不对,却没想通哪里不对。 张知鱼放下白蛇,重新拿了个猪头给顾慈戴上,自己拿了判官面具。 顾慈透过凶神恶煞的红脸判官,看到了藏在里头的那张脸。 路旁说西游的孩子带着孙大圣的面具,笑呵呵地跟爹道:“我就爱猴哥。” 爹哄他换个便宜的,那只猪就不错,还半价。 小猢狲咂嘴叹道:“爹年岁渐大,都老糊涂了。” “别的再好也不是猴哥,我只要猴哥。” 顾慈若有所思,心道,猴哥只修今生,不修来世,他不要小猴儿转世的魂魄,只跟花果山的猴子天长地久。 所以小鱼说得不对。 仙草不是林妹妹,回到天上的宝玉也不是宝玉了,世事如江水,奔流不复回,失去的东西,丢失了就永不再来。 大桃见小猢狲唾弃猪猪,人都要跳起来了,一把将猪面具买下来,如珠似宝地揣在怀里,还冲小猢狲做鬼脸。 张知鱼险给他笑死,看小猢狲气得头大都要竖起来了,忙买下猴子面具塞在小猢狲手里,眼也不眨道:“他是个疯的,好孩子且饶他一回。” 小猢狲这才破涕为笑,拉着爹娘走了。 顾慈看着两张被人揣在怀里的面具,忽然悟道,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猴哥,娘的是爹,大桃的是小宝,夏姐儿也有冲天炮。 他的呢?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得两人满身都是,湖上碧波荡漾,顾慈拿着自己给鱼姐儿做的万花筒,看向小鱼被光映得橙红的侧脸,二郎的尾巴轻轻地打在他手上。 顾慈摸着二郎的头,心中百转千回,怅然一叹:“彩云易散琉璃脆,人间好物不坚牢。” 珍惜今生才是对来生最大的把握,顾慈感觉到自己的心又极速地跳动着,但这一次他隐约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 张知鱼看他面泛桃色,额头汗都出来了,忙掏出帕子按在他头上,紧张道:“你又心脏不舒服了?” 顾慈捂住额头的布,柔软的触感让他一下就想起了库房里叠在一起的两张帕子。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难不成我竟是为小鱼病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