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年眼见太子吃瘪,站在楼下直笑,又见外间天色不早,摇摇头,转身出门离去了。 谢镜渊酒量不差,但不知为何,与殷承昊饮了两杯酒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知觉全无。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身处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牢,双手双脚皆被镣铐锁住。双膝箭伤贯穿,伤口久难愈合,鲜血顺着滴答滴答下落,将地上铺的稻草尽数染成了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夹杂着厚重的尘埃。 谢镜渊感觉自己好似已经在这个牢笼里关了许久,久到已经开始熟悉这片无尽的黑暗和疼痛。他尝试着动了动四肢,但稍有动作,束缚的铁链便缓缓绞紧,勒得人筋骨尽断。 他痛得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落下,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难受。 “楚……熹年……?” 谢镜渊喉咙干涩得好似一把枯草,连声都发不出,但在孤身一人时,他还是本能寻找着楚熹年。 地牢空旷,无人应他。 谢镜渊又拔高了声音,却因牵扯肺腑伤势,吐出了一口血。那血并未滋润他干涸的喉咙,反而引起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让人痛不欲生。 谢镜渊攥紧了指尖,忍着没出声。直到外间忽然发出一阵门锁响动,似是有人走来,才倏地抬眼看去—— 他不知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模样多么骇人。一双眼阴鸷暗沉,好似从地狱爬出,要择人而噬。 前来报信的衙役见状不禁吓得后退了一步,但想起上面的命令,还是壮着胆子道:“陛下说,你与太子好歹相识一场,他死了,总该让你知个信。” 谢镜渊闻言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似一滩死水,狭长的双眼微眯,想知道谁死了。 衙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地牢回响:“废太子承昊,犯上作乱,意图谋反,本该诛杀。先帝仁慈,仅将其幽禁东宫。然废太子不思悔改,幽禁之期频出疯癫言语,今赐自缢,葬于皇陵。” 他话音落下,周遭却一片死似的沉寂,谢镜渊没有任何反应。 衙役忍不住提醒道:“废太子承昊已死,尸首估摸着现在已经抬出东宫了。” 谢镜渊低着头,依旧没反应,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直到衙役失去耐心,转身离开,身后才陡然响起一道破碎嘶哑的声音:“你说谁死了?” 衙役顿住脚步,讥笑道:“自然是废太子,与您一起谋反的那位。” 铁链又是一阵哗啦响动,谢镜渊缓缓抬起头,双目猩红,又问了一句话:“楚熹年呢?” 他声音冰冷地问道:“楚熹年呢……” 男子半面尽毁,刀疤纵横交错。当初关押入狱时,上面的人未给他留半分体面,将面具也摘了。如今只能依稀从左半边脸瞧出几分风姿。 衙役是新调来的,对外间之事并不了解,权贵也不尽都认得。他只知楚氏一脉最风光的那位公子名唤焦平,至于楚熹年,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实在不记得了。 他敷衍不耐道:“谁知道,大概跟太子一样也死了吧。” 语罢离开地牢,重新锁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周遭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谢镜渊却不知为何,忽然用力挣扎起来,数斤重的铁链哗啦作响。一股深沉的绝望悄无声息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发酸,心头生恨。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咽喉,在一片濒死的窒息中掀动滔天仇恨。 那是他的情绪吗? 不、不可能…… 燕帝早已驾崩,周温臣自尽而亡,晋王发配岭南,承昊登基为帝,楚熹年常伴左右。 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恨? 还有太子……太子怎么会死……楚熹年又怎么会死…… 谢镜渊额头青筋暴起,只觉这个梦窒息得让人可怕,这结局也不该如此。他任由铁链绞紧自己,伤势也因挣扎而重新崩裂,直到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才倏地停住了动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