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无月, 江风鼓躁,水浪激荡拍岸, 卷出泡沫无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不知是河水所挟,还是风雨近了。 渔火簇拥处, 所有一切都被摆在了台面上。 朝慕云看到了康岳的所有力量。 漕帮主帮;经由早期汾安侯主导, 后以行贿为主,拿捏小辫子为辅, 形成的官场脉络体系;蛛娘娘, 榴娘娘等不法组织私下暗里吞并的地盘…… 典王行事,不可以说不密,他连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直接在京城来了个灯下黑, 没有人能寻得到他,没有人能猜得到他。 此次借由案件推动, 双方你来我往试探拉锯,彼此挑动着对方的神经,又压制着对方的怀疑, 他们的计划很成功, 典王隐藏的势力一点一点挖出,及至目前, 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底牌了。 可就算如此,今夜可能也非典王的全部。 此人胆小, 多疑, 谨慎, 狡兔三窟, 后手极多,哪一样没摁住,就是隐患…… 朝慕云本来还思考,怎么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把对方的棺材板都撬掉,谁知对方主动把机会送上门,他正好不就用上了? 暗暗夜色下,小朝大人唇角微勾,可惜没有人看到,只以为他垂着头,是害怕了。 刀胁颈间,性命危机,怎么会有人不害怕? “如何夜无垢,没想到吧?” 康岳还在船头得意狂笑:“今天死的不是我,是你!” 夜无垢面色阴沉,森冷视线刮过胁持朝慕云的黑衣人头骨,冷笑一声:“这有什么没想到的,不就是胡复蒙?” 康岳:…… 他立刻转头看胡复蒙。 胡复蒙本人也很懵逼,几乎立刻低头检查自己,黑色夜行衣,黑巾覆面,哪哪都没有漏行迹,为什么别人会知道! “早在公堂之上,我就说过,你二人关系不一般。” 回答他们的并不是夜无垢,而是朝慕云,夜醒之后没有喝水,就一路被带来这里,朝慕云声音里有淡淡的哑,音量也不高,话中暗意效果却极为惊人。 仔细回想公堂对峙经过,康岳眯了眼:“但你没证据。” “所以我放了他,”朝慕云神色安静,“放是放了,对他的怀疑并没有消除。” 康岳回过味来了:“你故意的?” 朝慕云微笑:“我倒也没料到,你故意让他手上清白,不沾任何蛛丝马迹,让官府查不到证据,全是因为此刻——你让他别有用处,成为致胜关键。” 康岳:…… 结果还不是被你们给算到了! 朝慕云神色淡淡:“方才时间紧急,胡复蒙派了四匹马拉的车劫持我,前来此处河道,中间走了长安街,柳树胡同,三井巷,在鸦嘴口转的弯……” “四匹拉车的马膘肥体壮,个子偏高,蹄子精心伺候过,绝非寻常拉车的马,它们股间隐有印迹,夜色下看不太清楚,但我大半可以肯定,这不是私养的马,而是五城兵马司的马——五城兵马司今夜承圣旨,接受皇子调派,敢私下动的,只有轮休或请假之人,而这些人里,有资格调用马匹的,更是不多,我猜这是你放在胡复蒙手里的底牌,你也可以猜猜,我既知道了,方才一路行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下发命令,让人去追找此人?” 康岳:“你不可——” 朝慕云却打断了他的话:“从大理寺来此河道,岔道有五,条条可达,胡复蒙不选距离最短的,不选一路最偏僻安静的,偏偏选了往热闹街巷绕一圈的路,这可不是抢时间的人应该做的事,我猜,你们最后的保留力量里,需要胡复蒙亲自带命令才会动,这些人埋伏在哪里,长安街?柳树胡同?三井巷?还是鸦嘴口?” “哦——是三井巷。” 朝慕云看这二人的微表情,就有了答案。 胡复蒙大骇,立刻转向康岳:“我没说,我没告诉他!” 康岳磨牙:“闭嘴!” 本来别人只是猜,你这一说,好么,也不用猜了,直接实锤了! 枉他这么聪明,为什么有这么多愚蠢的手下,每一个每一个都只会坏事,难道真是上苍不允他! “这已经是你最后的力量了,不是么?官府已经掌握清楚,也即将全部处理,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确定不投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