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很穷,娘挖的药材卖了只买一点点黍米,剩下都拿去换了别的药材给我治眼睛。我们家出不起份子钱,隔壁王二哥家就帮我们垫上了。他们怜惜我和娘过得不容易,不让娘还钱。娘却不肯,大冬天天天上山挖药材,回家又自己熬药治药,天天只睡一两个时辰,熬了一个月,终于把份子钱挣出来还给隔壁的王家。” 盛七爷听得眼里有些湿润,道:“真是苦了你们娘儿俩了。” “我不苦,是娘苦。”盛思颜微笑着道,“爹,您一定要对娘好一些。现在娘都生了两个儿子了,您一定不能再纳妾了。” 这话说得盛七爷有些讪讪地,摇着头道:“当然不会再纳妾了。”顿了顿,又道:“就算是没儿子,我也不会再纳妾了。” 盛思颜相信盛七爷的话,低声道:“那就好。” 盛七爷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和你娘在鹰愁涧隐居的时候,有一次,我上山采药,不小心摔了下来,在家养了好一阵子的伤。你娘又要照顾我,又要忙着采药的事,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隔壁邻居偶尔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帮我做顿饭,她回来之后,还要拎了自己舍不得吃的鸡和鱼,去谢谢邻居,连我自己想吃都不行。”盛七爷说着,砸吧砸吧嘴,像是在怀念那段日子一样,又道:“总之她这个人,是个极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如果让她欠一点人情,她过后一点会两倍三倍的补回来。别的事我劝劝还行,这种事简直不能提,一提就翻脸。让她欠人情,就跟要她命一样。” 说完爷儿俩一齐苦笑。 一般的人情,王氏能够两倍三倍的偿还,哪怕自己是累着点儿,也不是还不起。 可是这周怀轩帮盛思颜出嫁妆的人情,别说是王氏,就是整个盛家加在一起,两辈子都还不起。 “这可怎么办呢?”一向内敛温软的盛思颜都忍不住了,站起来在抄手游廊里来回踱步。 盛七爷想了半天,期期艾艾地道:“……一定要跟聘礼相当吗?要不,咱们把聘礼送点儿回去?” 盛思颜:“……”算了,她还是自己想办法吧,盛七爷在这方面简直只会添乱。 “这样不行啊?”盛七爷打量盛思颜的神情,将脖子一缩,捶了捶栏杆柱子,“是不行。你娘那么好强,怎会做出把聘礼退回去的事?况且那样让你没脸的事,你娘更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这一瞬间,盛思颜真正心乱如麻,根本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顺得哥情失嫂意。 难道她一开始就要在夫家和娘家之间挣扎吗? 爷儿俩在抄手游廊上为难了半宿,都没有想出合适的法子,眼看夜很深了,盛七爷才道:“算了,别想了,回去睡吧。明儿怀轩来了,我先跟他说说。” 也只能这样了。 盛思颜点点头,“爹好生跟他说。他的性子,也是吃软不吃硬……” “行了行了……我知道,还用你说!来,我送你回去吧。在外面耽搁半宿,明儿你娘见了,又要问我了。”盛七爷一边说,一边送她回去。 这一晚,盛七爷和盛思颜都没怎么睡好觉,夜间走困的结果,是爷儿俩第二天都起晚了。 周怀轩带着三百八十八抬嫁妆来到盛国公府门前的时候,盛思颜和盛七爷还在高卧,还是王氏亲自接待的。 周怀轩见是王氏出来,心里有一点惊讶,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拱了拱手,“伯母。” 王氏刚出月子,一大早就起来用热水沐浴过,穿了件大红遍地金的通袖大袄,系着棕黑色镶红边的长裙,整个人神清气爽,十分干练明媚。 王氏披着深棕色貂绒大氅,头上戴着观音兜,手里捧着手炉,笑着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从正门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对周怀轩点点头,“怀轩来了,这是给思颜送的?” “这是下剩的三百八十八抬聘礼,我亲自送过来了。”周怀轩往旁边让了让。 周显白忙小跑着上前,将扎着大红绸的聘礼册子双手捧着,呈给王氏。 王氏只探头看了看,也不亲自接,只让旁边的丫鬟接了过去,矜持地笑了笑,“有心了。”也往旁边让了让,让神将府的人能把聘礼一抬抬送进去。 周显白看着盛国公夫人这般毫不在意地态度,惊讶地张大嘴。 他可是知道这些聘礼的份量的,比先前的五百抬,价值上只多不少。而且里面还有很多大公子塞进去的“私房”,是给盛家做嫁妆的。 大公子这一趟在西北三年,攒的“私房”丰厚得让人咂舌。 但是大公子居然毫不犹豫地全数拿了出来,要给盛大姑娘做嫁妆。 周显白虽然早就知道盛大姑娘在大公子心里不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