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豹似乎明白了这人要跟他玩的游戏,待岑殊画好,他便吧嗒吧嗒在纸上走一遍,留下一串越走越淡的脚印。 幼豹不满:咪! 再蘸一点。岑殊教他。 于是幼豹再吧嗒吧嗒跑回去,踩水坑一般跳进砚台里,在方寸大的地方抬起尾巴转了一圈,继续踩回纸面上。 咪!这回好了。 幼豹年纪还小,既不能辟谷亦不能少睡,凌晨时分便往纸上一栽呼呼大睡起来。 许是一起玩闹使得他们建立了初步的友情,这回小豹崽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是个蜷缩尾巴极其警惕的姿态,刚刚怎么歪倒的此时便怎么睡,雪白的肚皮露出半边,随着呼吸一鼓一鼓。 落雪寂静的大殿里,只余幼豹细小的呼噜声。 岑殊画完最后一笔,擦干净幼豹肉垫上的墨迹和其他地方溅上的墨点,将他拢回怀里,第不知多少次铺开新纸。 待絮雪下得稍疏,晨光拨开浓云露出一抹鱼肚白,岑殊在桌边画了一整夜。 雪麒根本未等得主人去送,天一亮便跑来接儿子了。他一进来,差点被满室悬挂着的宣纸墨画惊了个跟头。 笑着的、沉思的、站立的、坐下的,少年人的面貌跃然纸上,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 雪麒低着头不敢乱看,走去岑殊面前叫了声:主人。 岑殊停下笔,将怀中还在呼呼大睡的幼豹托出来,放在大雪豹的脑袋顶。 虽然顶着儿子,让雪麒连脖子都不敢弯一下,他却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主人总算是干脆放人,没再拖延什么时间了。 雪麒应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好奇道:主人,这画像上的是什么人啊? 岑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目光压迫感十足,直看得雪麒都想俯首告罪了,却听对方徐徐开口:眼前人。 雪麒呆:啊?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豹没文化听不懂,岑殊亦不想解释什么,只轻声道:去吧。 雪麒:哦。 他梗着脖子告辞,刚窜出小院大门,便颠了下脑袋准备将头顶的幼崽颠落下来,衔住后颈皮叼着走。 可幼豹刚翻了个身,却被一股莫名力量挡了回去。 小呼噜声转出一道起伏,幼豹又趴得好好的。 岑殊冷淡的声音凭空在雪麒耳边炸响:托稳。 雪麒大汗:是是是! 没了幼豹在一旁印梅花,岑殊依旧在不停作画。 他不想把影像保存在器物里,害怕哪一天自己法力不续,或忘记要向里探寻,里面的东西便永不见天日。 于是岑殊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将他一笔一笔画下来,再将他们的事情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 每画一遍,他便能回忆一次薛羽的脸,每写一段话,他便能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 以防雪麒育儿再出些不靠谱的主意,岑殊倒是会在搁笔的间隙,偶尔从遥觑镜中看一看。 大抵是知道岑殊会从旁监督,雪麒倒是再没不给幼豹饭吃,只是克扣一些。 岑殊亦知道现在他耽误不起时间,便再未对雪麒的严苛置喙什么。 只是忽有一日,岑殊祭出遥觑镜,听见雪麒正在气势磅礴地教育儿子。 山上住的乃是你我的主人,而你我则是主人的仆从,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之前你年纪小往主人怀里钻一钻,他老人家没同你计较,是主人大人有大量,可别理所应当。等你长大了可是要成为主人的脚力,还坐他怀里,可是反倒要主人载你不成? 幼豹这几日被亲爹严厉磋磨了一番,野性着实被磨掉不少,为了方便听从岑殊命令,连人话都能听懂了。 此时他听着训话,压低身子伏在地上,耷拉着耳朵一副怯懦乖巧的样子。 岑殊听得心生暗怒,只一步便跨到两豹身边。 住口。他低声喝止。 一大一小两只雪豹同时被惊得耸了一下|身子。 主人。雪麒道。 幼豹亦略略抬起脑袋细细叫了一声。 岑殊不容置喙地把幼豹捞进怀里,冲一旁的雪麒冷肃道:我与他既无长幼、亦无尊卑,他若愿意坐我怀中,便一辈子都坐得。 后者目瞪口呆:可、可是哪有坐骑骑、骑主人的道理? 我从未说过要将小羽当做坐骑。岑殊拢着怀中幼豹的耳朵,从此往后,由我亲自来教他。 说罢,也不等雪麒再辩白些什么,举步瞬移回了寝殿。 人都走了,大雪豹孤零零端坐在雪地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