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的人听辟邪说明白了,方才松了口气,实在是这阵子受的惊吓太多,再也经不得这样的风浪了。 李臣简道:“先把车预备起来。”复回身进去回禀,请大家继续用饭,不必担心他。 云畔站起身,让他等一等,一面向外吩咐:“快去取厚一些的斗篷来。” 这时候宣入禁中,今夜必定是回不来了。现在的天还冷着,尤其到了夜里浓雾弥漫,人像走在混沌里似的,穿得厚实些她才踏实。 绿檀将那件大毛的送了来,她仔细替他系上,一直送到廊下。其实越是到这个时候,愈是要小心避嫌,她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一切都听大哥吩咐,千万不能擅作主张。” 他笑了笑,说知道,辞过了她,便快步向院门上走去。 马车赶得急,到了宫门上有黄门等候,见他来了便将人引进延义阁议事。 进去的时候,陈国公和几位族中长辈都在场,他向众人见了礼方坐下,他们已经议到了任命山陵五使,李臣简静静听着,对于这些葬前葬后的事,着实也不在行。 一位族叔咳嗽了声道:“成服和引领臣僚祭拜哭临等事,都交由我们承办,要紧一桩是宣遗诏。各级文武官僚还有推恩、赏赐等,照钦,你须早早预备起来才好。” 陈国公颔首,“这些事宰相等人会着手经办,咱们这里只管把大礼做得风风光光,不枉官家几十年为江山社稷的辛劳就好。” 李臣简到这时才听明白,想必官家的遗诏已经从福宁殿送出来了,但因是遗诏,现在不能宣读,必须等官家驾崩之后,再由宰相昭告天下。 他低着头,微微叹息,愈发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到头来不管贫穷富贵,终是殊途同归。大权在握又怎么样,权柄是把双刃剑,身强体健时尽享荣光,到老了,反成了催命的利器。似乎现在大家除了关心帝位何去何从、丧事风不风光,并没有人在意官家的死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竞相为即将问鼎的新帝分忧,李臣简只得打起精神来,葬后有虞祭和祔庙事宜,他从中分得了一项任务,直到将近子时,这个临时的小朝廷才散会。 从延义阁出来,月上中天,他对陈国公道:“大哥,我去瞧瞧官家。” 遗诏都已经到手了,陈国公再也不必怀疑忌惮,便道好,“我先前已经瞧过了,看样子不妙。你去看看吧,终归小时候对我们不薄。”后来的日渐猜忌和打压,到了人之将死时,一切也都可以释怀了。 李臣简拱了拱手,转身跟着小黄门往福宁殿去,深夜行走在禁廷,和白天大不一样,每次都满含凄惶的滋味。 福宁殿内外燃着灯,聚集的光从幽暗的夜色中突围出来,映着苍黑的天幕,恢宏又孤独。他提袍登上丹陛入殿内,东边的偏殿作为官家平常起居所用,以一架巨大的六折屏风分隔开。转过屏风,便见官家在榻上躺着,面如金纸,半张着口,已经睁不开眼睛,也不会说话了。 皇后一直在边上守着,见他进来行礼,转过身子喊官家,“忌浮来了,官家醒醒吧。” 可惜丝毫不起作用,皇后凄切道:“自今早起就是这样,一夜过来再唤他,他已经不能答应了。” 病势好好坏坏,缠绵了太久,皇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这一日真正来临的时候,也可以坦然面对了。 给身边的女官使个眼色,让人去门上守着,有些话官家不能亲口解释,就由她来说明白吧,也好让官家身后不落埋怨,走得心安。 “你坐。”皇后比了比手,“我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李臣简道是,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了下来。 “官家的身后事,他们已经开始商议了吧?”皇后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虽然往后再不是她主事,但问一句,至少知道官家不会受委屈,心也就安了。 李臣简在椅上揖手,“请圣人放心,内侍省官员都已任命妥当,余下的事,大哥一应都会亲自过问的。” 皇后点了点头,喃喃说:“太后因官家的病情,急得卧床了,我也顾不上那头,只能守着这里。” 李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