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轮换时,他笑着说如果流寇们用兵一直都像上午这般“谨慎”的话,四个人可以再抵挡对方半个月。但很快,旭子就发现自己笑不起来了,伴着那震天的歌声,足足有六百名流寇冲上了山坡。 “羊一头,酒半斗!”头目们提出战斗奖赏粗鄙不堪,从头到脚也没离开一个“吃”字。可一个简单的“吃”字,却令胆小的喽啰们全都为之疯狂。“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他们哼着不切实际的战歌,一拥而上,居然逼得罗士信和独孤林两个不得不后退。“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流寇们高歌向前,踏着袍泽的尸体,义无反顾。 是谁把这些老实巴交、胸无大志的农夫变成了盗匪?李旭不敢去想其中答案。此刻他既没有感悟人生的时间,也鼓不起割肉喂鹰的勇气。为了拖延流寇们冲到自己面前的脚步,他只有不停地弯弓搭箭,每一次松弦,必有一人闻声而倒。 骑在静止的马背上射五十步之内的目标,旭子几乎不用瞄准。弓弦爆发出一声脆响,他把试图从背后偷袭罗士信的一名喽啰兵射倒在地。然后,他快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破甲锥,瞄准了带队冲杀的另一名小头目。 长箭在半空中发出一声低啸,撕开布甲,射入那名小头目的胸口半尺。哼着战歌的小头目迟疑地向凉亭这边望了一眼,吐出一口血,缓缓地倒了下去。流寇们的队形又是一乱,趁着这个机会,罗士信连挥长槊,将逼近自己身边的人迫退数尺。敌军人太多,山路又不平坦,让他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施展不开。正郁闷间,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见自己侧后有金属的光泽闪动。 “找死!”罗士信猛磕马镫,逼得战马向前跳出数尺。旋即,他以槊为棍,转身横扫。槊身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一名偷袭失败的流寇被槊尖扫中,肚破肠开。罗士信没时间去检视自己的战果,快速把身体拧正,槊身有带着风声扫回,磕飞了两柄刺到眼前的尖木棒。 一个绳子从半空中抛落,毒蛇般缠住了槊身。罗士信用力回夺,长绳另一端的敌军小喽啰却死死握住绳索不肯松开。这名放羊出身的小喽啰力气没有罗士信大,连人带“兵器”被扯得快速向战马靠近。他急中生智,把双腿紧紧地插入泥土中。快速前进的双脚被山势所阻挡,小喽啰大声惨叫,整个身体都弯成了一个三角形,脚下的泥地亦被他的腿硬翻出两道带血的深沟。就在此时,一个不怕死家伙看到便宜,挥刀直奔罗士信的战马。 “无耻!”罗士信气得破口大骂,却无法及时扯回长槊保护自己的坐骑。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射翻已经扑到战马脖颈前偷袭者。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呼啸而来,正中那名扯着绳索的小喽啰咽喉。 “士信,重木,靠到凉亭这边来!”张须陀在给弓臂搭上一根羽箭的同时,大声命令。叛匪们拼命了,罗士信的威名已经镇不住他们。接下来将是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恶战,结果如何,未可预知。他松开弓弦,射杀与独孤林纠缠的喽啰兵。然后飞身下马,顺势从战马身侧解下一根铁脊蛇矛。 如果是两军在平地上对冲,战马的作用不亚于令武将多了一双手臂。但在四个人没法与数百名红了眼睛的敌手对冲。如果不想逃走的话,采用徒步迎敌的方式更利于互相照应。张须陀侧过头,试图建议李旭也徒步接战。却看见旭子在马背上快速射出一箭,然后跳下坐骑。在身体落地的瞬间,又发出了第二箭,射翻对面冲得最勇敢的一名对手。 “老夫无能,让李郎将受累了!”张须陀非常抱歉地说了一句。挥矛,将冲到眼前的一名敌手砸得**崩裂。接着,他以矛为棍,“呜!”地抡开一个大圆,凡被铁矛碰到者,无不筋断骨折。 “能和张大人并肩作战,是小子的荣幸!”李旭快速回了一句,松开弓弦,将冲到独孤林身边的喽啰兵射死。流寇们的攻势很猛烈,一幅不死不休的劲头。罗士信和独孤林几度试图冲回凉亭这边,都被敌人缠得死死的,无法成功与“主力”汇合。 “你,退后几步,进亭子!”张须陀头也不回,命令。经过一上午的实战检验,他对皇帝陛下给自己派来的这名臂膀非常满意。少年人不但头脑清醒、马术、刀法和射艺也堪称一流。特别是他手中那张弓,张须陀分辩出那是大隋开皇年间的兵部统一制造的极品,臂短而力足。能将这种弓使得如此娴熟的,张须陀近十年内没看到第二个人。能将这张骑弓当步弓用,还能箭无虚发的,张须陀可以保证自己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 李旭非常默契地后退数步,整个人缩进了凉亭中。凉亭四周有一道齐腰高的围栏,人站在其内,安全性大增。此外,张须陀舞矛的招式大开大阖,距离他太近了,也的确影响老人家的发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