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他已经将功,将功赎罪了啊?”李旭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又瞪了老大。他并不喜欢元务本,在他看来,此人行事从头到脚透着古怪,把家中老少都送给别人当奴隶了,自己的头也即将被砍下来,却好像甘之如饴。但像宇文士及这样一边夸着人家,一边想着如何割人家脑袋的举止,却也太出人意料。 “咱们大隋,不会追究死人的罪责!”宇文士及拍拍李旭的肩膀,像安慰小弟弟一样为他解释,“我现在杀了他,皇上将来就不会灭他的族。他的家人既然已经成了我宇文家的奴隶,刑部自然也不会深究到底。如果咱们把他当作俘虏献给皇上,将来恐怕不但他本人要被凌迟,家中妻儿、老小,还有兄弟、子侄,都逃不过一死!若遇上个酷吏审理此案,就是元先生那些旁支、表亲,也要发配到塞上去戍边,这一去,永远都不可能回得来!” “啊!”李旭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已经能塞下一整个鸡蛋。大隋朝关于叛乱的律条,他原来一点不懂。所以一直幻想着能在疆场上与授业恩师杨夫子相逢,然后偷偷地将恩师藏起来,待风声小时再放走。如今他却发现这种想法有多幼稚,幼稚得简直令人发笑。 “中原各地有规矩,非地方望族子侄不可为吏。元务本虽然只是个县尉,可元家在地方上也算一个大户。全家老少加起来也有上百口。咱们杀了他,其实是救了他全家!”宇文士及话如同惊雷,声声在李旭头上炸响。 俘虏们被整编结束后,元务本于众新兵面前被斩首示众。临死之前,他平静得令人钦佩。而更令人佩服不已的是他的家人。李旭本来以为元务本的子侄会对自己恨之入骨,但他很快发现,元家的人的脸上除了悲伤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仿佛接受了这种命运,或在很久之前就料到今天的结局,表现出来的冷静简直可以令人窒息。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保全自己的家族!”杀戮仪式结束后,博陵人崔潜私下跟李旭解释。“成为宇文家的奴隶,事后皇上就不会继续追究造反的罪责。如果将来有人在宇文监军身边麾下立了功,还可以向家主请求恢复原来的姓氏!” 博陵崔氏是当今的大姓之一,所以旭子相信崔潜的话是元家人表现的正解。元务本的家人,等于用一条命和一代人的屈辱,换取了整个家族延续下去的机会。但这值得么?李旭发现自己距离世家大姓越近时,越看不懂其中规则。一切为了家族,好像是这些世家的行事的第一准则。在这条准则的要求下,他们可以放弃一切,正义、信誉、友谊,甚至个人的尊严和生命。 “像他们这样的”崔潜的话显然指的是元务本,“算不上精明。那些精明的人家,向来是两头下注,一头买大,一头买小,谁赢了都不吃亏!” “你是说杨玄感那边?”李旭的心里突然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还没有敌军前来夺城的消息,所以眼下黎阳城内气氛相对比较轻松。不远处,新卒们正由雄武营的老兵们带着,列队走回军营。大多数人都兴高采烈,仿佛刚刚经过一场转世轮回般。秦师行、李安远、赵子铭等人则站在一边指指点点,以挑剔的目光评判哪支队伍看上去精神头更好,战斗力会更强。更远处,是负责掌控斥候的李孟尝,他正在给一伙即将出发的斥候布置任务。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