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总是把他当作敬酒的主要目标。李旭则有酒必饮,饮则必尽,几轮酒宴下来,倒也落了个爽直的名声。 没有人看见旭子低头向酒杯时眼中露出来的忧伤,人们热衷于谈论他马踏连营时的勇敢,乐于谈论他一箭射杀高句丽将军的机智,却都忽略了这些根本并不是少年人最在乎的东西。只有老于世故的刘弘基,偶然注意到李旭的酒量大不如以前,在结伴从薛世雄将军营垒归来的路上,带着几分醉意打趣道:“你好像比原来容易醉,难道受了几次伤,把酒量也打没了么?” “没办法,有时我一端起杯子,就想起老齐他们几个!”李旭叹了口气,低声回答。在刘弘基面前,他隐瞒不住,也不想隐瞒太多的心事。当日一同喝酒胡闹的弟兄们只剩下了刘弘基、武士彟他们三个,旭子不想再失去更多友谊。 刘弘基哑然。他知道李旭重情义,这也是他非要把李旭带到唐公麾下共谋富贵的原因之一。但是他却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近半年了,小兄弟依然对同伴的阵亡耿耿于怀。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人有时候不能活得太明白。想到这,刘弘基低声劝解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即使你再伤心,他们也不可能活转过来。人活着总得向前看,况且唐公已经......“ “如果只是为了救薛将军一人,我们何苦赔上三百多弟兄?”李旭轻轻摇头,打断了刘宏基的话。唐公李渊不负仁义之名,所有埋骨辽东的护粮军弟兄,他都尽所能及地为他们争来了身后荣耀。在去年死于辽东之难的三十余万人中,三百多护粮军弟兄的留下名字的比例最高,家人得到朝廷抚恤和表彰的比例也最多。但这些能弥补什么呢?能让死去的人醒转么?李旭不敢相信。 “旭子,忘了这事儿吧。子固当时已经尽力了!”刘弘基停住战马,急切地劝告。 “我从来没怪过建成兄,他只是一个军中长史,连宇文述老将军都阻拦不住的事情,他更是无法阻拦。”李旭再次摇头,澄清了刘弘基对自己的误会。 李建成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浮桥被烧毁的事情,他已经多次当面向刘、李等人表示了歉意。李旭从来就没怪过他,他同意刘弘基的对李建成的评价,‘子固不是个有急智的人’!而当时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幕僚在李建成身边为其谋划,循规蹈矩的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阻挡卫大将军的命令。 李旭甚至不怪卫文升心狠。牺牲掉可能生还的几百残兵,从而保护整个辽西大地,对见惯了死亡的卫大将军而言不是什么错误选择。换了宇文述、李渊甚至刘弘基在那个位置上,可能都会做同样的决定。 下令毁桥的皇帝陛下没有错,执行毁桥任务的卫大将军没有错,辜负了数百弟兄以命相托的唐公世子也没有错。错得只是那些死去的人,他们身份太低微。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一个人血脉如同他们自己平常吹嘘得那般高贵,那两座浮桥上就不会腾起大火。 换句话说,如果大将军宇文述当时不被削职为民,工部尚书宇文铠不待罪病死,卫大将军绝对不会在明知道宇文士及有生还希望的情况下,还下令烧掉两座浮桥。 旭子现在只怪自己和袍泽们命贱,没有人是大将军,或者什么王公贵族的子侄。自从活着回到辽西后,他特别理解为什么徐家要竭尽全力将徐大眼培养成家族的希望!特别理解为什么徐大眼的毕生志向是让家族崛起为真正的豪门! 每个人眼中的真相都和他所在位置和亲身经历有关,每个人眼里都有自己认为的真相。 此刻,旭子看到的真相便是:这世界是为世家豪门而设,寻常百姓的子孙生也卑微,死也无人在乎。 “旭子,你得慢慢适应!”刘弘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诲。 “嗯!”李旭低声回答。刘弘基曾经说过,这世上很多规则不合理,但你没有力气去改变,所以必须学着去适应。否则,除了让你自己受到伤害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结果。李旭知道自己领悟得比较晚,但既然领悟了,自己就尝试着去做,去努力适应那一条条看不见的规则。 “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我会努力适应!”快到军营门口的时候,李旭抬起头,送给刘弘基一脸坦诚的笑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