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苦说不出,只能微笑着走向阿史那却禺。马蹄刚刚向前踏出几步,两侧的红披风们立刻手按肩膀,半跪在地上喊道:“恭迎附离大人!” “恭迎附离大人!”阿史那却禺身边的金甲护卫同时弯腰。 李旭大惊,抬腿便欲下马。双脚刚刚踢开马镫,一个红披风武士早已冲了过来,用脊背垫在了马肚子旁。 从小到大,李旭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时间坐在马背上下亦不是,不下亦不是,直窘得豆大的汗水满脸乱滚。阿史那却禺见他神情尴尬,摆摆手,笑道:“你尽管向下跳,他们都是我的侍卫,对你一直仰慕得紧!” 闻得此言,李旭只好踩向突厥武士的脊背。对他来说,活人的脊背哪里有平地稳当?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还没等向替自己垫脚的武士道谢,就又听见阿史那却禺大声问道:“那位想必是名震漠东,巧计大破奚族铁骑的徐贤者了。却禺何等荣幸,今日居然能同时见到两位少年英雄!” 徐大眼本来还打算装作李旭的伴当蒙混过关,听得却禺点破自己的身份,只好上前见礼,躬身说道:“徐某在草原,也久闻却禺兄的手段,今日能见,真是幸甚,幸甚!” “徐兄弟客气了,我见天上落雪,本以为明年开春才能等到二位。没想到这么快就迎得二位豪杰大驾光临!幸会,幸会!”却禺躬身向徐大眼还礼,大笑。 二人都是聪明人,说话点到及止。一笑过后,却禺一手拉起李旭,一手拉住徐大眼,如招呼多年未见的好友般把两个少年扯进了营门。连营当中,立刻笳鼓之声大作,数千突厥武士,将战鼓、铜锣和号角等一干军中乐器全都奏响起来。 “新城草创,军中粗人弄不出什么高山流水之声。我让他们随便热闹热闹,望二位兄弟莫怪却禺慢客!”阿史那却禺微笑着,语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客气。 “此为藏兵之所,当然要用笳鼓听起来才过瘾。我猜,刚才那曲应该是阵前进击之声吧!男儿立世,日日听此,倒也痛快!”徐大眼仿佛很欣赏那乱哄哄的节奏般,笑着称赞。 “人说徐贤者智慧如海,今日一见,果然厉害!”阿史那却禺挑起大拇指称赞,口中冒出的却是一句汉话。 “闻弦歌而知雅意而已,雕虫小技,不值得方家一笑!”徐大眼干脆掉起了书包,文绉绉地,仿佛在和儒者切磋学问。 除了李旭外,周围的人都听得满头雾水。阿史那却禺也不跟大伙解释,东引一句《诗经》,西引一句《论语》,居然和徐大眼聊了个旗鼓相当。 木制的城墙里,支着无数个毡包。由外到内,不同位置的毡包顶上缝着不同颜色的麻布。一圈圈,一排排,看上去煞是整齐。阿史那却禺每经过一处,都有人从门口探出身体来向他施礼。或是士兵,或是牧人,或为工匠,形形**,不一而足。红披风们则绕着毡包往来穿插,总是提前一步,将却禺大人即将经过的道路“清理”干净。 “却禺兄以兵法治城,果真高明!”徐大眼四下观望了一会儿,侧过头来用突厥语赞道。 “刚刚蒙长生天恩赐得到了这片土地,不得不管得紧一些。待牧人们都熟悉了规矩,就不必管得如此死板了。”却禺点头微笑,谦虚地回答。 李旭见过的城市不多,所以也看不出多少门道来。只是觉得这座木城论庞大足够庞大,论整齐足够整齐,但是比起中原的任何一座小县都好像缺了一些东西。“是烟火气!”走着走着,他心中渐渐得到了一个答案。故乡的街道拥挤、脏乱,喧闹的买卖声中却透着勃勃生机。这座木头城市整齐、干净,却像一座监狱般没有任何温暖。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中央大帐。这座供阿史那却禺处理政务和宴客的大帐更是雄伟,单单看毡帐面积,就已经能抵得上当日西尔族长家的毡包群。二十几个金甲侍卫和若干阿史那却禺麾下的将领、文官陆续走进来与客人打招呼,却一点也不显得帐篷拥挤。只是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个拖沓冗长,名字前面还要加上一个发音古怪的官职,什么大梅禄裴力咕噜,小伯克毕连,右吐屯可思合理,左吐屯八思哈喇等,弄得李旭眼前一个劲地直冒金星。(注5) 一圈朋友介绍完了,阿史那却禺拍拍手,立刻有负责宴会礼仪的管家走上前安排大伙入坐。为了表示对客人的敬重,主人家参照秦汉以来的中原习惯让大伙分案而食。李旭和徐大眼远道而来,被一左一右安排在距离却禺最近的上首客位上。二人连连推辞,阿史那却禺就是不准。无奈何,只好听从主人家的安排,长身坐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