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徽音夫人,何以见得?” 国主夫人轻声道,“你在宴会上,看我三儿的目光,很是过火。” 魏殊恩并不否认,“三公主皎如明月,哪个少年不爱呢?” “可是——”国主夫人话锋一转,顷刻迸发见血的恨意,“你永远都得不到这一轮明月!魏怀慈,若教我儿知道,昔日在冷蝉寺予她陪伴的哥哥,今日成了祸我含章的戎首元凶,她只会把你的示爱的头颅踩进泥里!” 人们鸦雀无声。 恭谨柔顺的国主夫人……也会骂人? 骂得还有点脏,颠覆了他们之前的高贵典雅的印象。 魏殊恩翘起两边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国主夫人,洞察力真是可怕。不过呢,我与三公主的事情,就不劳您老人家在黄泉下操心了。” 国主夫人挑起一丝冷笑,“魏怀慈,黄泉之下,妾身等着你哭,哭吾儿为何不放过你,为何要一次次折磨你,为何将你的爱意弃如敝履!也是,世上儿郎千万,当吾儿坐拥天下,三千美男亦是唾手可得,又岂会因你一仇人而停留?” 魏殊恩彻底不笑了。 他的两粒眼珠似浸泡在冰水中,黑水银丸般,极清,极冷。 国主夫人不再理会他,先是冲着国主一笑,“夫君,徽音做到了,与你生死与共。” 她又对着老帝师歉然道,“您风光了四朝,最后一刻,含章让您受辱了。” 最后,她燃烧了蓬勃的母爱,怀着最深切的爱意,大笑着说,“祝吾儿……国运隆昌,江山永固!元魏,在未来,不过是我含章的膝下之臣!” 国主夫人一身红衣,宛若艳烈的火蝶,引颈就戮。 久久无声。 “夫人……夫人……徽音,是我识人不清,连累了你……” 宗政国主恸哭不已。 这位温和了大半辈子的国主,被逼到困境之后,似乎终于尝到了仇恨的滋味,他看向元魏军队随行的官员,密密麻麻,竟站了大半的含章朝臣,都是来送行宗政国主跟徽音夫人的,此时他们也面带哀痛,真心实意为旧主而难过。 不,那是豺狼虎豹的眼泪,没有一点价值可言。 他含章一向厚待朝臣,便是君王最讨厌的谏臣,也能颐享天年,儿孙绕膝。 他宗政清石,向来没有轻慢过每一位官员。 但臣子回报给他的是什么? 是背叛!是耻辱!是宗政皇族的灭顶之灾! 宗政国主放声大哭,亦大笑,“元魏,你们今日,尽管践踏我含章,践踏我宗政皇族,待来日,吾儿重夺国土,尔等终究为臣,为奴,为一切轻贱之物!” 宗政国主追随徽音夫人而去。 宗政皇族都惊呆了。 老帝师面色哀切,却不惧死亡,最后一刻,他闭上眼,感悟着万物,神情舒适得像是见了老友,在冬日里喝上一杯暖胃的小酒。 老帝师听见了积雪化冻、新芽初绽的声响。 ——剜去腐肉的阵痛过后,含章会重生的。 老帝师这般笃定着。 没什么好可惜的,他见不到了,但他的孙子孙女会见到。新桃他不担心,这头小蛮牛生机勃勃,无论在哪里都活得下去,就是一张嘴容易得罪人。至于柏翘,老帝师只能希望他少玩点人儿,世间不止他一个人精儿,又是那副娇娇小身子,人家一生气,不把他骨架子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