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瓒问:“身子已好利索了?” 沈鸢“嗯”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没问他嘉佑帝的夸赞,却将左右人都支开,压低了声问他:“安王如何?” 卫瓒道:“今儿进宫还瞧见他了。” 又说:“被拔去了多年的死士,盯着我瞧了好久,也不知心疼不心疼。” 沈鸢微微皱起眉,轻声说道:“无人怀疑他?” 卫瓒便懒洋洋笑了一声:“兴许有,但也没人敢提出来。毕竟有太多比他更可疑的人选。” “再者,安王本是先帝嫡长子,因国难赴辛为质,足足十余载归来,算得上是有功之人。如今还一心修道,没有铁证,寻常人不敢动他。” “连圣上今儿也是,提也没提他。” “因国为质,”沈鸢皱着眉喃喃,“怎的就变了呢?” 卫瓒说:“人心都会变。” 他低笑了一声说:“既有因恨生爱,焉知就没有因爱生恨。” 他也曾不信人心变迁,后来见过了自己狰狞丑陋、不可理喻的一面,才知道话不该说的太死。 而安王去国十余年,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有可能的。 先帝时期的大祁重文轻武、风雨飘摇。 北有草原掳掠,临有辛人压境。 昔日靖安侯回忆时,时常感慨年少时为将,时时憋屈,处处受人冷眼。 满朝上下,找不出几个能担将任的人,除了当年那个沈呆子,饱读诗书放着文官不做,却偏偏要跑去军营受苦。 便是这般形势,之后才有卫韬云镇守北方、分身乏术。 才有大军退让七城至康宁,沈玉堇夫妇康宁死守三月。 边境退至康宁城后,辛人屡攻不下,终于提出愿意和谈。只是提出要送出质子,并且要本该继承皇位的嫡长子,当时的嫡长子便是安王。 多年前,安王负安宁祈愿而去。 多年后,勾结辛人兵马,夺皇位,肆虐而归。 安王内忧外患,为坐稳皇位,只得一直求助于辛人。 那是大祁至暗的几年,辛人狂荡,在大祁国境肆无忌惮,年年粮食银钱一车一车送去,掏空了十余年的积累。 以至于后来的每一场仗,都是从百姓口中夺食打的。 若退,民无尊严,国无前程。 若进,却是前有血泪,后有饥荒。 卫瓒这辈子都不想再打这样的仗。 沈鸢垂眸问他:“李文婴难道审不出来么?” 他摇了摇头,道:“李文婴已疯了。” “前几日审的时候是不愿开口,如今却是疯疯癫癫。金雀卫将他儿子拿到眼前来威胁,他却发了狂,险些将他儿子亲手掐死。” “如此举止,无论是真疯假疯,只怕都不能供出安王来了。” 卫瓒其实也做好了准备。 安王并不是能轻松就扳倒的一座大山。 如今这次,先撕了安王的底牌,已是好势头了。 沈鸢拧起眉来,半晌说:“他既然是这般手段行径,你掺和进这些事里头,便要小心。” “你如今风头正盛,没准儿会对你下手。” 卫瓒抿了抿嘴唇笑说:“还好,我这次也是奉命办事,卫锦程那次虽然有人见着了,他们却也不知我的目的。” “如今死士一事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未必愿意再生是非。” 他既光明正大,又隐匿于黑暗之中,危险总是有,却不必拿来吓唬这小病秧子。 本来心思就够多的,国子学那点儿书都够他折腾得天翻地覆,何苦再为他操心来着。 沈鸢“嗯”了一声。 卫瓒咳嗽了一声,说:“担心我啊?” 沈鸢说:“又发癫。” 他说:“担心我又不丢人。” 沈鸢淡淡抬眸看他:“那我确实有些担心你。” 他一怔,不想沈鸢竟这样直白,尚未来得及欣喜。 却听沈鸢说:“小侯爷,我今儿去了国子学,先生问起你,我说你打了两天的双陆,还让我跟着你一起打。” 卫瓒:“……什么?” 沈鸢说:“你还背地里说博士讲学问讲得浅。” “将功课都扔进水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