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儿来?」他问。 前几日我们睡在民宿的榻榻米上,被外头煞车声吵醒,灰察觉到窗外有诡异的手电筒在乱照,我们在床铺留下房钱,静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 尔后我迅速发动车子在树林中横衝直撞,甩开后方追来的人。我们在车上哈哈大笑,拉下了窗,夜间冷风灌进来,吹不熄热情。 「穷追不捨,真烦人。」我说。 「我在前几日住的那间旅店的广播听到,南边有一处人口贩卖集团的老巢被破了,搜出来好几个活小孩。仙境他们才是沟鼠,灭不完,还躲在阴暗角落作乱。」 「别想了,恶有恶报,苍天自然会收。」 「那苍天什么时候会收了我们呢?」 「我想啊,」我笑着说:「不如就迎面而来一台蒸汽火车,让我们黏在车底下,一块儿旅行吧。」 灰笑了,低头继续写日记。 我们开过了歷史中的旧轨道;开过雄伟壮观的山谷,看见远方断崖;开过了比较热闹一点的农村,那儿的农夫正在杀鸡,割脖放血,我摀着小灰的眼让他别看;开过了一片旷野,感觉那区水草鲜美,放牧的牛隻吃得满足啊! 天黑了,我们最后停在了一间寺庙前。 里面的阿尼端着蜡烛出来。 「可以借待一晚吗?太黑了看不见路,我们会睡车上,等天亮就下山。」我说。 「请下来过夜吧。」阿尼平静地笑:「此庙建立之意就是要为眾生遮风蔽雨。」 深山古寺,肃静庄严。 阿尼带我们到一间简朴的地铺,说早已过了熄灯时间,请我们速速歇息。我静静看着月光透过门板纹刻的花纹洒落,莲花、祥云、飞禽走兽记忆恍然被拉到大雪的破旧佛堂,菩萨眼皮底下,我杀了人。 人在做天在看,菩萨会接纳我这等罪孽的旅人吗? 小灰翻个身靠在我身旁:「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我说谎。 「我在想,我也包含在神明庇护的眾生里吗?」他问。 夜晚的寺庙太安静,安静到彷彿能听见脑海中所有杂念,空气中有檀香的味道,我低头看向我的双手,那是一双因长期拿刀拿枪而佈满老茧的手—— 「我想成为一个好人。」我说。 小灰紧紧揪着我的衣服:「我也是。」 晨间起雾,大鐘被敲响,新的一天。 山谷微冷,阿尼拿铜杯来,里面装满热水,问我们要不要一起用早膳?我内心感激,笑着婉拒:「不用,你们吃。」 有一个中年阿尼为我指路,告诉我哪边下山比较安全,她说山里导航指针会失准,起雾后更难辨别方位,不可尽信。她说要开始诵经了,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听一会儿吧!我最后不好意思拒绝,坐在最后面,看着那些阿尼个个坐得笔挺,虔诚平静地诵经,香炉的烟冉冉上升。 昨夜睡得并不好,脑袋有些昏沉,快被罪恶感压得无法呼吸,每晚良心都会受到谴责,假装自己不痛不痒,而那些情绪其实早已根生蒂固,等着我崩塌的那一天。 如今我又跪在了菩萨脚跟子前,像是可笑的既定命运,细数我背负一生的罪。 我直视菩萨的双眼,或许再没我这般无礼的旅人:「还不到时候呢,别急,以后祢再把我丢入地狱也不迟!」 / (小纸条,绑在轨道旁的生锈铁丝网上) hi:)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