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见母亲表情难堪,想反驳,又被一只纤长的手摁住膝盖。 她不想儿子也受责备。 冯敬棠收回视线,望向两个儿子,“下个礼拜我约了大马一个投资人,你们两个先出面,去帮我探探口风,看最大程度能争取多少银行融资。” “大马人?”叶世文装模作样演惊讶,“没听你提起过。” “他太太是你云姨教会的教友,而且他最近以慧云体联基金名义,捐了2个体育馆和餐厅给大埔中小学。出身不好,传闻七几年的时候非法入港,但胜在发家够早,汇丰几个非执行副主席都与他关系匪浅。” 曾慧云和冯世雄终于有些得意神色。 论左膀右臂,叶世文这个野种绝对及不上他俩,顶多是个鞍前马后的小卒,不要指望能沾走他们家多少光。 叶世文沉默,当作应下这番安排。 冯敬棠使去一道眼风,遣走曾慧云与长子。曾慧云借口说下午要参加健体栏目的专访,讪讪然唤着自己儿子回房,帮忙挑一副衬托貌美的发饰。 自从冯敬棠得势,她便是议员夫人里风头最盛那位,一贯格外注重形象。 客厅仅余冯敬棠与叶世文。 “世文,你大哥性格就是这样,意气用事,我有时候都想打他两巴掌。” 冯敬棠心头萦绕许多闷气。这个家里,曾慧云有怨,冯世雄有怨,如今连叶世文也带了怨。 他是替叶绮媚怨,还是自己在怨?冯敬棠不愿去想。 “你接触的人事比他多,论年纪他在你之上,但论胸襟他不一定比得上你。你要包容他,一世人两兄弟,不要有隔夜仇,知道吗?” “知道。” 叶世文半阖着眼,没了方才的滔滔不绝。 冯敬棠知晓这个儿子心思重,勾唇笑了,“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器重你,做什么事都要你与大哥搭档?” 叶世文理解冯敬棠有私心。他的身份能把冯敬棠隐去得一干二净,无论多黑心的财富,经过这个儿子一滤,便是清清白白,按劳所得。 屠振邦讲过,冯敬棠最好运的就是叶绮媚为他添丁。 添丁,才好发财。 “怎么会呢?大哥怎么说也浸过咸水,留学英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学呢。” “两父子之间你还假谦虚?你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冯敬棠摆摆手,“我对你的期望与世雄不同。你有贵人点拨,又挨过苦,人情世故比你大哥懂得多。为人父母,只会想自己的孩子好,手段不一样罢了,你不要误会我的用心。” “至于慧云——你也知道,女人总是小气,你不要怪你云姨。” 叶世文突然抬眼,勾唇浅笑,“云姨是长辈,我应该尊重的。” 陈腔滥调,既为自己解释,又替曾慧云母子开脱。捅破天大的篓子,一屋四人,也只有自己被怀疑,被要求道歉,被勉强宽恕。 他更适合信奉基督。 “等到你以后成家立室,你就会明白我讲的了。”冯敬棠见儿子脸色缓和,“留下来吃午饭吧?娟姐已经出街买菜,今日我叫她煮你爱吃的碌鹅。” 叶世文站起身,“不打扰了,我还有事要做,赶着走。” “什么事这么重要?连陪家人吃饭都不行?” 他怎会是家人?这里连一双待客的拖鞋,一杯温热的茶水都不会为他奉上。 叶世文又不傻。 “昨晚那件事不查清楚,我没什么胃口。” 与曾慧云母子吃饭才是真的没胃口。登门已耗光耐心,还要他忍受冯世雄的骄傲和愚蠢? 明枪暗箭,早就让叶世文食不知味。 冯敬棠深知儿子隐藏的理由。薄唇边那道伤痕突然过分显眼,心头稍稍一紧,冯敬棠也站了起来。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煮个鸡蛋,你敷了会快点好。” “这个?”叶世文点了点自己嘴角,不甚在意,“男人老狗,有疤才有型嘛,不用麻烦了。” 他抬腿就往外走,冯敬棠连忙跟上。 眼见叶世文就差半步迈出门口,突然又转身。 “阿爸——” 冯敬棠脸色欣悦起来。他对叶世文有理所当然的权威,父命子从,使唤做事合情合理。却始终在心底存着几分亏欠,毕竟没有在身边养大。 少了点舐犊情深。 只要他肯示好,做父亲的当然会弥补。 “我找人给了封口费那些记者,你记得把钱给回我。你知道的,我一向没多少钱傍身。” 冯敬棠一愣。 眼底的光从聚拢到涣散,似热汤放凉,凝了层一触即破的薄油脂。慢慢审视叶世文脸庞,鼻梁,嘴唇,肤白发密,温和眼神。 许久之后,才听得冯敬棠说一句。 “你去找Norah,她会开支票给你。” 他根本不像他妈——叶绮媚哪有叶世文可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