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拐弯不见了,就像他当年那样消失,而大雨就像台上的幕布,合上后不留一点痕迹。 两个半小时后,晚上十点,他回到了家里。 客厅的落地灯昏黄的亮着,雨水是一层透明的帘盖在玻璃窗上。 家里太过安静,厨房那边像是一个漆黑的山洞。 走回门厅一看,她的鞋子不见了,鞋柜里也没有。只有行李箱还挡在那里碍事,箱子半开着,她总是拎着的一个藤编手袋也在其中。 手袋里有一个小本通讯录,随手翻到第一页,排第一个的,在姓名处用花体英文字写着“the?person?I?love?most”,而从号码来看,显然不是他,或许是她的前男友。 她展露出的‘非他不可’的痴心,有几分可信呢?他冷笑着随手将那通讯录扔回行李箱,打算去楼上泡个澡。 然而十分钟后,他撑着一柄大伞,走在一条已经被冲成湍急小溪的路上。她不在家里,而离他们最近的邻居也住在一英里以外。他知道自己是出于对一般朋友甚至陌生人的善良来找寻她的。 伞没有一丁点用,将他浑身打得透湿,强风将伞吹的左摇右摆,时时刻刻要离他而去,便干脆将其收了起来。狂乱的雨点劈头盖脸,四周花木摧折一片,伏在那里像沙场上阵亡的将士。群山环绕中,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眼前飘过的一片浮叶,在风雨里打着旋儿,再一次被遗弃在这厚地高天中。 “阿娴!” 当她的渺小身影隐约出现在道路尽头的时候,他忍不住大声呼喊出来。 当她发现他的存在,向他奔跑的时候,他转身快步走掉,并不等她。 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跑,终于进到暖黄的室内,就像进入了另一个迥异的温暖的人间。 风雨无法闯入,门厅里的他们,是两眼不断涌水的静泉,汪了一地。 他有几缕湿透的发丝搭在额前,眼睛泛红,再加之深目高鼻,很像欧洲古典小说里雨夜复仇的王子。 “你想看我会不会担心你,是吗?”两两相望良久,他冷冷说,“我出去找你也不代表什么,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找的。” 她一边喘气一边摇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还以为你是会在外面过夜的。” “你跑到森林里做什么?” “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害怕,想出去走走。” “这么晚了又下雨,外面不会比家里安全。你在撒谎。”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怕什么,就是难受得一刻也不能待,想去透透气。”她深吸一口气,“听说洛杉矶很少下大雨,我只从香港带来一柄挡太阳的小折伞,刚刚路上还坏掉了。” “一刻不能待,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没有回答,而是拉开灰色运动衫的拉链,里头穿着件白色吊带。在她的两只丰满乳房间的一痕雪沟上,竟然趴着一只浑身湿透的小奶猫,橘色的毛发稀疏,黄豆大的眼睛肿胀着,如果不是因为它的细小前肢不时滑动,会让人以为它已经死了。 “这东西脏得要命,不许你带进来!扔出去!”他生气了,他也对自己的愤怒感到诧异。 “它好可怜的。我听见草丛里有‘喵喵’叫声,拨开一看,发现它一个儿孤零零在那里发抖,忙把它抱起来暖着。”她转身看了看廊外的雷雨大作、骇浪惊涛,又向他恳求道:“好歹容我明天联系动物署,今晚就让它留下,我保证它不会弄脏你的家。” “自然界常有的事——幼崽因为太弱,养不活,妈妈会把它扔掉。这样的东西捡回来又有什么意义?”他向她侵进了一步。 她不确定他说这句话时,是否意识到他们的孤儿身世。只是在说猫还是另有所指,她没有深究,低头看着小猫,微微晃动了上半身,摇了摇:“才不是,它只是走丢了。” 那猫忽然两只小爪子在她软嫩的胸上不断滑动,像在游泳,像在证明生命力。 他两只手握住了她的双肩,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她推出门外,倏而将她的行李箱立起来,也用力推了出去,箱子“晃啷”一声倒在地上,她的东西哗啦啦散落出来,海滩的一阵浪扑上岸来似的。他看到那本通讯录滚到了廊柱边。 “你做什么啊?”她已经带了哭腔。 他没有回答,双手将门合上,把她锁在外面。 通过门上嵌着的凹凸玻璃,看到她娇美的脸,水滴滴的惨白着。 她呆住了片刻才开始低头哀哀抽泣。门一关上,风雨声完全听不见了,她的哭声也是。门外的整个世界是一部突然失声的电影,她忽然隔得很远,远到好像她并不真实存在,只是电影里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过分、或许像有颗牙舔起来会痛,人反而总忍不住去舔,一遍一遍去引诱那份毫无意义的痛。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