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馒头的时候,红着眼睛看了阿檀一下,欲言又止,默默地走开了。再过了两天,那个百夫长也不来了。 或许,他们都到别处去领吃食了吧,阿檀对自己这么说,心里难受得很。 还好,她的大将军还在,每天晚上回来,吃她亲手做的包子煎饼什么的,再敲敲她的小脑袋,或者板着脸念叨她几句,这就够了,她不贪心。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天都难熬,阿檀板着指头数,数到了第二十一天。 那天晚上,秦玄策疲倦地下了城楼,直接叫上阿檀回了刺史府。 阿檀不知战局有什么变故,也不敢多问,乖乖地跟着走了。 回到房中,秦玄策解下佩剑,命阿檀替他卸了战甲,而后道:“我饿了,替我做点好吃的。” 他的语气听过去十分平静,阿檀却从中听出了山雨欲来的感觉,她的心揪了起来,觑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是。” 她收拾好心情,去了厨房。 这个节骨眼上,不比在家里讲究,万事简单为宜。 阿檀找了一圈,在灶上找出半釜冷饭,遂打了两个鸡蛋,切了虾仁、火腿丁、腊肉末、松茸干,将冷饭重新翻炒了一番。 旺火、热锅、快炒,饭粒儿颠起来打着滚儿又落下去,鸡蛋液均匀地裹了上去,慢慢地从玉白变成金黄,每一粒都饱满灿烂,临起锅前,下了葱花、又撒了点料酒,倏然异香扑鼻。 只这一碗炒饭,未免过于简陋。她想了想,又做了一样酸笋鸡皮汤。 新鲜的笋子在春天的时候被挖出来,剥了笋皮,只留下最中间的嫩心,腌好了,收在紫砂瓮子里,外头裹上泥土埋起来,到了夏天再取出,切成细丝,甘脆微酸,再配上柔滑细润的鸡皮,熬成琥珀色的汤汁,爽口得很。 最后再做了蓑衣黄瓜,拌上精心调制的酱料,清清爽爽的一小碟。 只这三样,费了半个时辰的工夫,端上去的时候,秦玄策已经沐浴更衣完毕了。 他理了胡子,露出他英俊的面容,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佩着紫金冠,穿着一袭玄黑长袍,紧袖高领,以银线饰盘错云纹,腰佩碧玉带,上缀玳瑁带勾,威仪凛然,令人不能逼视。 他本应如此,居于高堂之上,尊贵而清华。 一时无话,秦玄策用了晚膳。 他吃得不紧不慢,每一口都像在仔细品味,但他的脸色却是淡漠的,没什么表情。他这几日黑了一些,无论如何冷漠,眉目间总带着一股锐利的煞气,更显出一股雄性强悍的气概,让阿檀想到丛林中健壮的猛虎,叫人心悸。 餐毕,刺史府的奴仆奉上清茶与兰汤,伺奉秦玄策漱了口、净了手,又沏了一壶敬亭绿雪,秦玄策安静地喝茶,俨然又是一幅矜持做派,看上去,和他往日在晋国公府并没有什么区别。 阿檀没来由地不安起来,心头闷闷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秦玄策喝着茶,在灯下沉思着,偶尔会看她一眼,他的眼眸如同清冷夜色里的星光,既深邃又明亮,那不经意的一瞥,恰似惊鸿掠过寒潭,仔细分辨时,已经寻不到踪迹。 而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等了许久,案几上的蜡烛快要燃尽,流了一大截烛泪在琉璃台边,阿檀的脚都站酸了,偷偷地把脚尖挪来挪去。 秦玄策放下茶盏,吩咐了一句:“无事,你下去吧。” 阿檀迟疑了一下,却不走,她厚着脸皮、壮着胆子,蹭到秦玄策的身边。 烛光已经黯淡了,是夜月华如水,从小轩窗外流淌而进,一室清辉。 阿檀慢慢地屈下身,跪坐在秦玄策的身边,她仰起脸,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从鼻子里发出一点点软软的声音:“嗯?” 她又在撒娇了,她用美丽的眼睛凝望着他,水光氤氲,春波旖旎,就连月华也不能比拟其中妩媚,大约没有什么男人能够拒绝。 秦玄策觉得自己最近庸俗了,堕落了,连他也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头发轻柔顺滑,触摸过去,如同最细腻的丝绸、最软绵的云朵,他最近已经喜欢上了这种触感。 往日的时候,她会唧唧咕咕地抱怨,把她的头发揉乱了,今天却不吭声,还歪了一下脑袋,眨了眨眼睛,就像温顺的猫。 她的声音也像猫,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娇媚的尾音:“二爷今天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 她如今学会哄人了,觉得这样哄他一下,他就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了。 秦玄策低低地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却突兀地问她:“如果我回不来了,阿檀会想我吗?” 阿檀遽然一惊,睁大了眼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秦玄策顿时不悦了:“不想就不想,不要说这么多遍。”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