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动也未动,就着方才的姿势,垂眸望着指节间轻旋的杯盏。 伴云霎时苦了脸。 往常世子爷沉思时都是站在窗前的,可他如今对外所称的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若还站着,怕是不合逻辑。 伴云叹口气,上前几步将手中的补汤放到桌前,一面盛满了瓷碗,一面劝道,“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世子爷虽说伤的没街坊说的那般夸张,身上却也结结实实多了好几道疤痕。 陆明钦略抬两指压住他端来的碗沿,掀起眼皮子问道,“她如何了?” 伴云枯着眉头,“那边派去的医师是说没有大碍了,只是到底伤了元气,得好生修养着。” 陆明钦支了支下巴让他将碗放到前边,吩咐道,“去库房寻些御赐的补药,派人去送,莫要声张。”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再送些银子给谢夫人。” 伴云应了声,眼见着男人眉目稍松弛,就多嘴问了一句,“您真不帮谢老爷?” 方才世子爷同谢夫人的对话犹然在耳畔环绕,彼时男人并未多说什么便回绝了,谢夫人也没做何纠缠,行了礼径自离府。 虽说这一番下来显得他们世子有些狼心狗肺,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说旁的还有可能做些手脚,可那诏狱现如今全是邵远的人,那只疯狗最近盯世子爷盯得正紧。 陆明钦唇角扬了下,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此次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我有什么动作让谢府与我牵扯上了联系,怕是更是逃不掉。” 他说完又吩咐道,“你差遣黄茂手底下几个平日里贪财的与谢夫人接应,手脚干净点,莫要让人察觉出不对劲。” * 谢夫人虽说失望,却也知凡事不可苛求,她本就聪颖,结合陆世子装病这一行径,早已猜出他自身难保。 可家中女儿还昏迷着,谢府顶梁柱又在狱中,她难免心灰意冷。 可没成想不到两日,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谢夫人投的银子到底没白费,她从靠着花钱买来的线人那得知有个要吏最近赌场输了钱。 谢夫人为他解了燃眉之急,才了解到了谢老爷的境况,得知谢老爷未受过刑罚,她松了口气。 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巧的是,她又从线人那结识了监管此事的七品狱官,那人对青花瓷极度痴迷,谢夫人投其所好,得以替谢老爷送了些衣物同饭食进去。 这一来二去的,她也放心不少。 谢夫人打点完狱中的一切后又匆匆忙忙赶去店中照应。 此次香料之事闹得很大,店铺里不少人要退了先前购买的香,大批货卖不出去,谢老太爷年纪又大了,办不了这些事。 加之女儿看病买药的费用,一趟下来原本赚的银子又挥霍一空。 好在有人送了些药材与银两,解了燃眉之急,这银两虽没说是谁送的,谢夫人却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她承了这份情,又因女儿并未好转的境况对其心存芥蒂。 * 谢知鸢醒来时头痛欲裂,她挣扎着伸手晃了晃床边的银铃,可往常向来喜欢在门口晒太阳的四喜却半点没动静。 她默默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风行居很安静,却安静得渗人,外头的暖阳透过窗牖散漫落进来,冷得她泛起鸡皮疙瘩。 待习惯了背后的阵痛后,谢知鸢缓慢地起身,可仅仅是下榻穿绣鞋的动作便让她直冒冷汗。 她向来怕疼,可不知怎的,自心中隐隐生起的那股子慌乱盖过了其他的感触,谢知鸢抿着唇,小步小步挪着打开了门。 初秋的风还带着暮夏的燥热,尤其日头正盛,院落却恍若毫无人气般瘫倒在日光中,唯有长廊下几个小丫鬟说话的动静传来,照往常她们绝不敢如此懈怠,可谢府如今都要没了,她们心里也着急,正在商量往后的出路呢。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