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顾何止一共逃跑了三次,三次都不超过一个月, 就被阙白重新找上门来。 明明已经换掉了所有电话号码, 明明就连外出工作都完全放弃, 甚至在租房子时, 都非常小心地利用了前任房客留在房东那边的身份信息…… 顾何止已经用尽了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办法, 可阙白还是找到了他。 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表述出顾何止在门铃响起后, 在猫眼中看到阙白那张脸时的绝望心情。有的时候他甚至愿意相信阙白这个神经病患者的胡言乱语——可能那个男人确实拥有超越物理世界的特殊能力,所以无论顾何止逃到哪里,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追上自己。 “我们两个上辈子就已经说好了要在一起。” “你看, 我们两个之间是有红线的……” …… 神色怪异的男生无数次伸出手, 示意顾何止去看虚空中那并不存在的,被诅咒了的红线。 阙白的指根处确实有一圈红痕, 不过在大学那次事故后, 顾何止就从哭泣不已的阙白母亲那里得知, 那道红痕完全就是阙白自己用刀切掉了小指之后, 进行修复后留下来的痕迹,压根就不是所谓的命中注定的红线印记。 “呜呜呜……他说什么要用小指去做法……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提心吊胆的,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自残……” 阙白母亲的哭诉完美证明了所有人对阙白的看法,那个人纯粹就是一个生活在妄想世界中的疯子而已。 偏偏顾何止的人生,就是被这么一个疯子彻底毁掉了。 所以,在那天才会那么冲动吧。 顾何止隐约还记得自己是如何面无表情地打开了1401的大门。 见到他那么干脆时,蜷缩在门口的阙白看上去甚至是惊讶的。 “阿止,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开门了啊?” 四肢修长的青年受宠若惊地盯着顾何止,粉红色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了脸颊上。 “进来。” 顾何止却只是异常冷静地对他说道。 阙白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一天顾何止的不正常,就像是初次进入约会对象私密空间的小女生一般,他满脸欣喜,手足无措地跟在顾何止的背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房子。 那一天是过年前,所有人都是最忙的时候,1401室里,就只有因为无法出去上班而独自在家的顾何止。 “啊,阿止你又在喝酒了,你不是每次喝酒都会不舒服吗?医生都说过了你对酒精代谢很差不应该喝酒——” 顾何止垂眸站在厨房里,一边听着那个人难掩高兴的嘀嘀咕咕,一边伸手拿起了长长的厨刀。 在因为酒精而变得无比模糊明亮的记忆里,当时的他似乎就那样转过身,直接走到房间里,然后,将刀刺入了阙白的身体中。 他的动作明明很慢。 即便现在所有记忆都是那么模糊,唯独这一点,顾何止无比确信。 阙白完全没有躲避。 血涌了出来,那股铁锈味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在空气中袅袅升起。 男人低下头用手捂住了伤口,指缝间那些鲜亮的红色源源不断汩汩流出,打湿了男人手指上的戒指。 “啊,对不起……”面对再次向自己举起刀的顾何止,阙白苍白的脸上满是惶恐,“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 顾何止的记忆在这里完全中断。 无论怎么细想,脑海中浮现的,依然只有深深浅浅不断涌动的红色。 像是人躺在炙热的沙滩上,闭上眼睛看向耀眼灼热的太阳,那些明亮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皮一直落到视网膜中,也是那样温热的,无法逃避的鲜红。 是血的颜色。 等到第二天酒精那令人难以割舍地晕眩感一点点从身体里褪去,顾何止撑着头踉跄着起身,才发现厨房里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从大到小依次放好的黑色塑料袋。 隔着薄薄的塑料袋摸上去,那些肉体甚至还是温热的。 * 从那天之后,顾何止再也没有喝过酒。 * 顾何止步伐踉跄,在房间里呆了太多天之后,就算是冬天冷冷的阳光也让他感到异常耀眼,仿佛能把他整个人都晒到融化。 他像是被鬼追一样飞快地冲回了出租屋所在的大楼,从电梯一出来他就快步往家里走去。 作为很多年前这座城市第一批建造出来的高楼,这里的建筑内部结构都糟糕,回字形的走廊看上去永远狭窄阴暗,唯一的自然采光只有走廊两边窄窄的通风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