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此时一阵骚动,晏安宁抬眸看过去,果然瞧见雨后日光里,雾气萦绕下视线中央出现了一座城池。 她眯着眼睛看着日晕下醒目的城门大字,提唇笑了起来。 “久违了。” * 江陵晏家,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亦没有出过为政一方的大员,但晏家这一任的家主却在年轻时便白手起家,将整个江东的布匹酒楼生意几乎都揽在麾下,后来生意更是越做越大,成了江陵城富甲一方,连府城的四品大员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富户。 至于在这小小的江陵城,自然更是横着走的存在。 晏家的姑娘晏婉宁是江陵城有名的才女,素日里最爱在府上邀一些适龄的姑娘们前来一道吟诗作画,久而久之,倒也在江陵闯下了不小的名气,不少官家姑娘都将收到晏家的吟花帖视为殊荣和认可。 这一日,晏婉宁照旧相邀了许多平日里往来的姑娘,在花园子里吟诗作对,因吟诵了一首春诵诗,又颇得一番众星拱月般的恭维亲热。 晏婉宁近来心情不错。 她自打生下来起,就颇得爹爹喜爱,这些年来,也早已习惯了做晏家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可去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爹爹竟然在饭桌上提起了逝去了近十年的先太太留下来的女儿,她的长姐晏安宁,还说想将她接回江陵来。 她早在娘那里听过无数回,她那姐姐自小就跟着她那得势就猖狂的姨母在京城那富贵窝里生活,吃香的喝辣的,没有过过一天苦日子。这样的人,从没在爹爹跟前尽过一天的孝道,如今却要突然跑回来同她分宠,她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可这话在爹爹面前说出来,爹爹却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她都给吓坏了。 到最后,娘竟然也服了软,说要将她接回来,还说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她气得眼泪乱转,直到后来娘同她说了里头的玄妙,才又放下心来。 可后来家里派了妈妈去接,京城里却竟然传回了她那长姐要同顾侯爷的儿子结亲的消息……据说都定了亲了。 这消息一出,别说是她了,就连娘都整夜合不上眼,幸而峰回路转,顾家的郎君到底没能瞧得上那丧妇长女,另娶了公主做妾室,可怜她那姐姐,竟然还没过门去成了家里的弃妇…… 晏婉宁笑着剪下园子里开得正盛的一朵花,嘴里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即兴而作。” 眸光却心不在焉地微微闪烁着。 就算那京城的顾家容得下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那皇帝陛下的姐姐,当朝的长公主定然也是容不下这样一个眼中钉横亘在面前的。只怕她那高高在上,在事情悬而未决时就敢给她娘派去的妈妈下脸子的姐姐,过不了多久就要一脸哀戚地跪在她娘面前求她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了罢…… 一抹隐晦的快意闪过晏婉宁白净秀气的脸,有贵女笑吟吟地接话:“有晏姑娘珠玉在前,曼儿才疏学浅,诸位可莫笑。” 接话的人在一群贵女里素来是脾性最好性子最热络的,一开口就引发不少善意的笑:“……苏姐姐,你一说话我就乐了,你可不许怪我才是。” 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贵女们三三两两地或作诗或弹琴,正在兴头上时,忽听园子的西侧传来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却是在吟诵一首咏荷诗。 平仄和谐,浑然天成,炎炎夏日里,此诗一落成,倒真让人有种出水芙蓉般的超凡脱俗感。 众人的目光一时不由都被吸引了过去。 晏婉宁也微微蹙了蹙眉头,心下有些不满:她是做东的人,凡是接了她的帖子的人现下都在她面前了,是什么人装神弄鬼?难不成是想踩着她的名声宣扬出才情来? 但她在外人看来从来都是端庄大方的,纵然心里已经因那首半路杀出来的即兴诗怒火中烧,面上仍旧不显分毫,只装作和其余人一般的好奇模样,朝园子里看去。 只见日光下,婢女撑着青绸油伞扶着一位衣衫华丽的妙龄女子出来,她生着一张莹□□致的脸,五官艳丽逼人,一双如水的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光芒。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却似乎恍然未觉,只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犹如烈阳下绽放的玫瑰,坐拥一种肆意张扬的高贵美。 苏曼儿已然看呆了。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但她的震惊并不只来源于此,她更觉得,眼前这张脸十分的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这人,她又笃信她从前是不认识的。 看到那张脸,晏婉宁满腔的怒火也顿时被浇灭了。 她怔怔地看着一步步朝她靠近的年轻姑娘,脑子里却全是爹爹书房中精心摆放的那幅画像。 晏婉宁暗地里曾经听母亲抱怨过:先太太和爹爹明明并不亲近,先太太在世的时候,爹爹甚至从不愿多看她一眼,两人只要见面,必然是争吵不休的。可不知缘何,先太太走了三四年后M.ZZwtwx.COm